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流三/泽仙】赤子(作者:栀子,4月23日更新第43章,奥真的耐上了三,停更催文~)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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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泽北选的餐厅优雅安静,这是三井在美国第一次觉得舒适的地方。三井心不在焉的用刀划着面前美味的牛排,抬眼看到对面的泽北,同样是心不在焉,盯着手里的酒杯,仿佛红酒是用来看而不喝的。

三井知道他们都有和对方长谈一番的准备,但两个人却都沉默着,仿佛一开口,原来满怀的希望就会象泡沫一样消散开去。

良久,泽北打量着三井已经长过肩膀的头发笑道:“三井前辈,变了好多……”三井苦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啊……”
“前辈还打篮球吗?到美国是念书吗?”
“不……我……算是到美国流浪吧”三井一笑。
泽北有些意外,“……流浪……”他一时还不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三井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泽北对他的经历展现出更多兴趣之前,三井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年初的时候,我见过仙道了……”

“哦……”泽北几乎是呻吟了一声,三井看到他的眼圈已经红了。三井有些不忍的低下头,又道:“不过只是勿勿见了两面而已。他在日本海的艇队上服役,做了海军中尉。”他停顿了片刻,小心地选着措辞,“……他……看起来还不错……”

泽北捂住了脸,声音也有些发抖,“终于还是,他终于还是上了前线,天知道他是痛恨战争,痛恨侵略的,……他现在一定很痛苦,一定……”

三井怔怔地听着,泽北的声音里饱含了巨大的悲伤,压得他也几乎难以呼吸,“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帮他,甚至不能陪在他身边……可恶啊……”泽北把脸埋在手心里,三井看到他肩膀微微地颤抖。

三井的心一阵紧缩,他并不太愿意和泽北这样相聚,因为他料到泽北一定会哭的,他的心中一直拼命忍受着因和流川分手带来的伤痛,难道他和泽北这两个失去恋人的旧友要最终把相逢变成流泪人望流泪人?这样的场面是三井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别这样,泽北……”他勉强伸出手去拍拍泽北的肩膀道:“你现在生活的不错,仙道也会高兴的。对了,如果你想他,也许可以回日本去找他。”
他的话令泽北浑身抖了一下,他抬起头,三井看见他通红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愤恨,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示出一种因扭曲而产生的狰狞。
“回日本吗?前辈,如果你知道日本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就不会说这样的傻话了……”
三井沉默了半晌,轻声道:“至少,你们都还活着……”
“……是啊,这是我仅存的希望了……”泽北苦笑了一下,用纸巾抹了抹脸,突然抬起头向三井道:“前辈,那你见过流川了吗?”三井一愣,苦涩地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看着眼前的牛排,他只吃了两口的美味在慢慢冷却,豆蔻和迷迭香的芬芳也逐渐凝固。
良久,他慢慢地道:“见过了……”

“那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急切地道,眼里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他自己的遭遇悲苦,所以能看到老朋友美满也是好的。
“没有……”三井吸了口气,飞快的道:“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泽北几乎是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出于礼貌他不好再问什么,他知道三井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但是他心中的的不甘和失望却无法在三井面前掩饰,作为朋友,他知道流川多么爱三井,于是他只好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是彼此相爱吗?……”
三井知道现在泽北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他想解释,却又难以启齿,他想要不耐烦的对泽北叫嚷:“我们的事情与你何干?”他的心中却又一下一下的被泽北哀怨的眼神刺痛。
末了他只好勉强道:“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流川枫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举国尽知了吗?毕竟我们都还是天皇的子民。”
泽北直直的瞪着他,慢慢的道:“就为了这个?……”
三井觉得自己快要尖叫了,他竟然被这个泽北用鄙夷的神情嘲笑,是的,这个爱哭鬼已经完全没有掩饰的在嘲讽他,事实上他已经控制不住尖叫了:“你不要忘本,现在美日都已经联盟了,你却……”
他说不下去了,泽北的眼神象刀子一样剜进他的心,他小声的道:“一群混蛋,我恨他们……”

三井突然就泄了气,他想起以前上社会学的课程时学到一些外国学者对日本人的评论,他们说日本人是一个盲从的民族,对他们的精神领袖言听计从,只要天皇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战,而不问为什么而战,而只要天皇又一声令下,他们便又会毫不含糊的放下枪投降,瞬间从狮子变成温顺的绵羊。三井觉得那些学者说的大概都是上个世纪的日本人了,现在的日本人可能已经没有精神支柱了,很多人已经不清楚日本这个词代表的含义,也不明白日本人在世界上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场战争吧,就是因为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打仗的吧,他们是迷茫的一代,只能用最残酷的方法来找回自己,找回日本人这个词语。
三井沮丧的想:他也许不是天皇的好子民,因为他并不想因为天皇的一个号召就去死,这也已经算是一种背叛了吧?也许他也和流川是一样的,只是流川背叛的更彻底,而他,只是没有勇气站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还是天皇的子民吧……

泽北瞪着三井,实际上他也很想呐喊,他想告诉三井,没有自我是多么可怕,而现在的日本政府又是多么可怕,他想告诉三井他和仙道是如何被拆散的,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脑海里想机器一样反复回放着那永远令他疯狂的画面。

哪个男人,长着和仙道相似的脸,他是日本首相的高参,一个狂热的帝国理想者,东亚战争的策划者之一,他满心只有对权力的欲望。冷酷、残忍、彻头彻尾的战争贩子,他根本不愿意去理解什么是感情……他坐在黑色的直升机里,命令手下把自己的弟弟用手铐铐住,当着他恋人的面一顿毒打,只因为他的弟弟想要逃离,逃离那成为战争机器的命运……而哪个无力的恋人,只能被人架着,被手枪顶着额头,什么也不能为心上人做,唯有哭泣,唯有撕心裂肺的哭泣……
泽北仿佛看到仙道被人押上飞机,回头对他凄然一笑,流血的嘴唇翕动着,慢慢道:“忘了我吧……泽北……”

有那么一瞬间,泽北想喊:“流川万岁!”是的,只有这个叫流川枫的男人做到了他们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他给了哪个冷酷的政府一记凶狠的耳光,告诉他们,什么样的血才是热的……

良久,他看着三井,郑重的道:“前辈,流川是个好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三井呆住了,他突然明白了泽北想说的话,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游离,游离出大脑,游向大洋彼岸的哪个人。

“看新闻,快看新闻,”一个男人气喘唏唏地闯进餐馆,一面大声叫喊道,原本漾浮着脉脉温情地恬静餐厅骤然一惊,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议论声,大家纷纷向闯入者看去,那人脸上因抑制不住的激动而泛白,他嚷道:“美国也要参战了,美国也要参战了……”
一阵惊呼响起,马上有人打开了大厅的电视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电视聚拢去,电视台正插播紧急新闻:“日前,日本左翼势力的新代表,日本最年青的议员,行武出身的牧绅一议员纠集部份少壮派军官及政府官员宣布发动政变,他们立皇太子明智殿下代行天皇,占领了京都、奈良等地,与现行政府分庭抗争,据悉,左翼政权得到了中国的大力支持,白宫发言人宣布全力支持日本现行政府,与其结成军事同盟,美国军方将正式派遣部队开往东亚地区作战……”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支持侵略,并加入侵略战争呢?白宫的正义感到哪里去了!”“什么话?早就应该给中国一个教训了!每次我们帮谁,他就帮我们敌人!”“天……难道真要打战了?我不相信……不相信……”
整个餐厅一片哗然,三井突然转头抓住了泽北的胳膊,泽北可以感觉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三井费力地咽下口水,缓缓问道:“牧绅一起义了,天皇和首相不再是日本唯一的代表了吗?”
泽北一把握住三井的手,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了,他说:“我们要有一个新日本了……”
“我们要有一个新日本了……”这声音在三井耳边反复迭唱着,突然就令他有了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那流川他一定会回日本的,一定……”他喃喃自语道。
“我要回日本……我要去找流川!”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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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这天的天气很晴朗,三井走到41街区的时候只觉得好久没有的轻松和快乐萦绕在胸口,似乎可以在美国的阳光下深深的呼吸一口空气。
他怀着愉快的心情推开他们小公寓的大门,看见基迪坐在破沙发上吸烟,满脸的懊恼,他对基迪笑笑,把一个篮球变戏法似的呈现在他面前,“嗨基迪,你看这是什么?你喜欢的湖人队的限量版专用篮球,还有全体球星的签名哦!”基迪的眼睛亮了,他抬起头渴望的看着那个篮球嚷道:“太神奇了,三井你是哪里搞来的?我可以摸摸吗?”三井微笑着道:“当然可以,因为它是你的了……”基迪难以置信的看看三井,见他把篮球递给他,眼里是鼓励的微笑,基迪有些局促的在衣服上擦擦手,把篮球接过来,抱在怀里反复的看着,他刚刚还在为赌债的事情烦心,现在却仿佛有一道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摩挲着篮球,喃喃道:“你要把他送给我吗?三井?嗯,这叫我说什么好,这太珍贵了……”
三井蹲下身看着他笑道:“而且它还挺值钱的,你把它卖了吧,基迪,还清你欠的钱,重新开始好好做音乐吧……”
基迪的眼里闪出了泪花,愣了片刻,他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三井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但是坚定的道:“每个人都有希望基迪,你,亦或是我,我们大家都不应该放弃。”
基迪抹了下脸,带着重重的鼻音道:“谢谢你三井,你实在是太好了……”
三井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活动活动吧,”他顽皮的指着基迪手里的篮球道:“咱们就用你的新篮球去打一场如何?”
基迪把篮球抱在怀里,大声道:“不,这怎么可以,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好拿它去外面的脏地上拍呢?绝对不行!”末了他漆黑的脸上皱起一团傻笑,说:“想打球的话我还有一个篮球呢,是个好篮球,一定可以让我们打到痛快的。”
他呼的站起来,大声对着理查德的门喊:“喂!理查德!不要躲在房间里睡懒觉了!我们要出去打一场篮球啦!”
门马上被打开了,理查德揉着乱蓬蓬的头发疑惑的看看他们两问:“打篮球?你们两打了鸡血吗?打篮球?”
基迪呵呵的傻笑着道:“是啊,是三井给我打了鸡血,他自己好像也打了,我们大概还要给你也来上一针,哈哈,心情真爽,快走吧,别磨磨蹭蹭了懒鬼!”

克里斯和初子回到公寓楼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场面,在他们面前的破旧的小空地上,三井、基迪和理查德在汗流浃背的打着篮球,他们一面吆喝着,一面奔跑着,脸上都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和神采奕奕。
初子有些纳闷,大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基迪看到他们,咧着大嘴嘿嘿的笑:“打篮球啊,你们也一起来吧!”
初子怔了怔,嘀咕道:“搞什么呀?一个个都象打了鸡血似的……”
克里斯若有所思的微笑了,喃喃道:“他们很快乐……”
初子转头看着她,兴奋的狹着眼睛道:“你猜他们听到我们带来的好消息是不是会更快乐?”

有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在等哥特,克里斯遇到了从前的好朋友威尔,他现在已经是个不错的音乐经济人了, 他从前就十分欣赏克里斯,专门到乐队演出的酒吧听了几场演出,对哥特的几个成员都表现出了兴趣和好感,他决定打造和包装他们。
很快,他就支付了一笔钱,以便让大家从41区的破旧公寓搬出,从而获得较好些的创作条件。

哥特在他的安排下,渐渐走上正轨,他替哥特争取到了在中型音乐节上唱开场的演出,效果很好,接着又推出了他们的第一张单曲考贝,虽然美国目前政局不稳,但他们却开始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了。基迪也戒掉了赌博,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初子象只快乐的小鸟整天笑哈哈的,克里斯写歌更努力了,三井也常常大笑了,和基迪、理查德竟开始打成了一片,每个人都乐于看到自己和朋友这样的变化,三井心中暗暗盘算,如今乐队打开了知名度,初子的愿望在一点点实现,他似乎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已经是冬天了,但是三井在冷天里看到偶尔露出的阳光就会涌上一种莫名的情感,仿佛是种叫做顿悟的东西,于是他会想微笑,离开流川已经快两年了,现在美国政府这边已经封锁了关于日本新政权所谓南军的消息,只是在鼓吹北军在美国的支援下的节节胜利。他再也听不到关于流川消息,不过他相信,流川一定会在某地等他。他把手按在心脏上,似乎就可以听到流川的心在和他一起跳动,“等我……枫……等着我……”他轻声对自己说。

正在此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了,里面传来初子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三井,快回来吧,求求你……”三井心中一紧,问:“出了什么事?”
“克里斯……克里斯他要走了……”初子说,
三井怔住了,轻松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在他的脸上。

三井赶回他们的寓所,哥特的成员们都聚在客厅,基迪和理查德坐在沙发上吸烟,初子缩在一角落的地上抹眼泪,三井的心凉了半截,克里斯是乐队的主心骨和精神支柱,他如果要走,乐队就一下子崩溃了一半,几个人见他回来,都象看到希望一样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他,大家都知道,三井虽然加入得最晚,却是克里斯最欣赏也是最谈得来的伙伴。
“三井,三井,克里斯要走了,他疯了……”初子抽咽着道。
“出了什么事?”三井几乎要抓狂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初子尖声高叫起来。
三井不再理她,冲过去推开克里斯的房门,他在里面,三井松了口气,再仔细一看,却吓了一大跳,克里斯剪掉了一头长发,身上是一身灰绿色的戎装。
“……你……”三井怔了片刻,费力地喃喃道:“出了什么事,克里斯……”

克里斯冲着他笑,脸上还是那种空洞温和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参军了,三井,美国政府要开战了,需要每一个有志青年为她效力。”他自嘲地一笑,“我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厚着脸皮自称青年,我32了,不过,我开枪还是没问题的。”

三井的脑中象塞入了一团迷雾,半晌才道:“你也是为了信仰和国家吗?”

“不……”克里斯笑了,用一种疲倦而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我只是渴望战场而已……”

“可是,克里斯,初子和乐队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你一走,他们的前途不是要丧失殆尽了吗?”三井着急地问。克里斯笑了,他道:“也许我一走,哥特便能重生,让初子做主唱吧,你心里明白,做键盘手其实是埋没了她的才能,三井,从今而后你来做乐队的领队吧,你比我更有才能,而且有我所不具备的活力与感情,这才是一个乐队所必备的灵魂吧。”

三井怔住了,心中象油煎一样难过。为什么,克里斯要向他提出这个要求呢?他是不能够的,因为他也要走,因为流川在等他。
“克里斯……我……”他急急地想要开口。
“三井!”克里斯先他开口了,他注视着他的眼睛,灰蓝的眸子里有一丝热切的火光,他说:“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和威尔谈好了,他答应带哥特去见见业界著名制作人史密斯先生,他可是索尼的大人物,如果哥特能得到他的认可,那么出名是指日可待的!”

三井几乎要叫嚷了,他不由提高了了声音:“威尔看重的是有克里斯的哥特,你一走,我们怎么办?我算什么?他会大发雷霆的!”
克里斯道:“我一走,威尔虽然会不高兴,但他还是会尽力帮助你,因为他知道你们是有音乐潜力的,只要能过了制作人史密斯先生那关,你们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的。”

三井还要再说什么,但是克里斯突然拥抱了他,他紧紧地搂着他,三井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脏在咚咚地跳动,沙哑地声音在他耳边道:“三井,你是了解我的,对我来说为谁打战,为什么去打战已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应该为我这个快要发霉腐烂的躯体找一个归宿,战场的血与火,那漫漫黄沙被最后的夕阳染红,一颗子弹就能结束我的一生,我想,那很适合我……”他把三井推开一点,三井看见他灰蓝的眼里闪过一丝火花,仿佛一潭死水偶然泛起的一个微澜,他笑:“我已经厌倦了,三井,每日每夜,我看到雷文在呼唤我,我想我不能让他等我太久,我要去了,我要去找雷文……”

三井怔怔地听着,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是懂得克里斯的,克里斯的痛苦不在于死亡,而在于独自一个人在一个对他来说已没有意义的世界索然无味的活着,那种无尽的空虚和颓丧早已经吞噬了他的灵魂。

“三井,只有你了,你知道,他们几个是没有领导能力的,从今往后我把哥特交给你啦。”他叹息着。

末了他用沙哑的声音恳切的道:“三井,你答应我吧,为了我也为了初子,如果你也抛弃她,她一定会崩溃的,嗯?三井,你答应吧……”
三井怔怔地听着,说不出话来,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三井从克里斯的房间出来时已以没有了眼泪,初子他们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迷路的孩子。三井心里便暗暗下了一种决心,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他们需要他,如果哥特当初是他绝望之中的唯一选择,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他所要背负的一种责任,为了初子,克里斯甚至基迪和理查德当初给予他的温暖,无论如何,他不能在哥特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他。他性格里坚韧倔强的一面在激励着他,不抛弃、不放弃,之后便是希望。

他淡然而简短地对初子他们道:“克里斯要走了,我想我们不用再送他了……”

初子失声痛哭起来,三井知道,他们失去的是一个朋友和领队,而初子是失去了一个爱人,克里斯将不会再回来,初子数年来的爱情就这样已成泡影。三井搂住初子,让她在自己的胸口找到一个依靠。
“我们怎么办……怎么办……”理查德喃喃自语。
“我们还有自己,还有音乐……”三井缓缓道,他走过去拿起吉他,缓缓拨响了一阙陌生的音乐,一刹那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和挣扎迷漫开来,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胸口的疼痛,基迪和理查德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三井的琴声里是寂寞与苦苦的彷徨,仿佛深夜里旷野的旅人,看不见道路,唯一存在的只是头顶上的那一点微光,这就是深渊了吧,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吧,但是为何琴声还在响,似乎看到了那星星的光辉在慢慢变大,垂着的头不由自主的抬起,原来黑暗并不是不可逾越,希望在哪里?在你再次想起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从来不曾远离,琴声嘎然而止的时候,仿佛一道曙光撕裂了黑暗。

他的琴声里有那种令人安慰和鼓舞的力量,初子也渐渐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望向三井,“……三……”她眼怔怔地望着三井。三井眼睛里的坚定直直地传到她的心里,“初子,放声歌唱吧。”他一字一句地道:“这是克里斯为你写的歌。”他又看了看基迪和理查德,“也是为了你们大家。”初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三井一手拉住初子,一手拉住基迪,并示意大家都握住了手,三井在微笑,他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有音乐,我们大家来做新的哥特吧!”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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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浠浠沥沥的小雨撒落下来,星星点点的濡湿了睫毛,流川眨眨眼,竭力想把眼前氤氲的水气赶开,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对手似乎在左右晃动。

“这次一定要挡住……”流川在心里对自己下命令,下一刻对方的拳头快如闪电的挥出,流川的左臂却象锈住了一样,沉甸甸地举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对手的拳一下子挥到了脸上,嘴里弥漫起一阵铁锈的味道。眼前天旋地转地倾倒在地……

“停……”教练的口令声响起,流川迷迷糊糊地看着和自己训练的那个高大中士对自己伸出手,满是歉意的道:“对不起,中尉,出手重了些,我应该顾及到你的身体的……”
流川怔怔地垂着头,一滴鲜血落在青白色的地面上,地面已经有些湿了,血滴很快就变得稀薄了,淡红色的,渐渐融入石头地的纹理当中。对方的话机械地落进脑子。
“……身体……他在说什么?……我的身体怎么了?……对了,我的左手不能动了,我是个战斗机飞行员,左手不能动就意味着我的战士的生命终结了……是啊……我的生命似乎也该终结了……终结在自己国家的手中……”

操场边上,林春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站着,雨也濡湿了她的留海和视线,她在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看见那个男人倒在地上,流露出一种与“战斗英雄”这个称号不符合的茫然而脆弱的神情。他应该是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啊!应该浑身涂满神样的光辉,而不是这样痛苦的倒在潮湿的尘埃里……身旁的医生叹息着:“流川中尉的意志,终是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啊……可惜了……”

流川坐在地上,浑身都快被一点点堆集的湿气浸透了,身体被湿气压得越来越重,重得快令他难以呼吸。旁边那个中士不知所措地站着,医生和教练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温和的口气对他道:“好了,中尉,进屋去休息吧,雨……越下越大了……”他们向他伸出手,想要扶起他。

“……走开……”一个声音低喝道,医生一怔,回头见是一身白裙的林春咬牙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姣好的面容流下,她的脸白得象鬼一样,她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就让他这么呆着吧!这么点雨算什么?难道大名鼎鼎的流川枫会因为这么点雨就伤了身体吗?!”
医生、教练、包括那陪流川训练的中士,几个大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温婉美丽的小女子显现出一种狰狞的骇人气势:“走开!你们都走!全部走开……”林春喊……“嘿,流川中尉不需要你们,他什么都不需要!甚至是他自己!”
大家一怔,看了林春几眼,怀着一种莫名复杂的心情慢慢地走开了。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裹挟着初春的冷风,空荡荡的操场一片冷雨潇瑟,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就这么雕塑一般静默着。

冷见吹动林春的长裙,她的牙齿也开始禁不住打架,她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垂着眼的男人,想笑一下,但是没有成功。她开口说话时只觉得嘴里冒出的都有是冷气,那些走调的声音仿佛不是她自己发出的,她慢慢地道:“你这样算什么?自我放逐吗?如果这样,你当初还不如不要醒来,你后悔了吗?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你应该知道你们日本已有一群象你这样的年青人做出了和你一们的选择,为了良知和日本的未来对抗现有政府!你,流川枫,第一个举起勇士的大纛的人,如今却自期自艾地坐在这里,抛弃了自己的勇气和信仰……我竟不知,原来你流川枫心中,竟然也有那么沉重的一个词,一个叫做“放弃”的词语!”

她向流川伸出手,雪白的小手里握着一个逼真的“猛禽”战斗机模型:“这是你的飞机,不过看来你已经真的不需要了。”她冷冷地说完,一扬手,把那模型使劲扔了出去,操场的一边是一个陡峭斜坡,那银色的模型在雨中划开一道亮亮地曲线,消失在了茫茫水雾之中。

林春转过身,不再去看流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操场另一边,力气似乎被抽空了,她一下子坐倒在地上。雨继续下着,她全身都湿透了,滚烫地泪水哧哧的流下,很快混入了冰冷的雨水里,她没有去看身后的男人,没有去看他怎样挣扎着爬起,一步步走到操场边山崖,毫不犹豫地爬下了又湿又滑的乱草蓬蓬的崖壁。
林春呆呆地坐着,原本的朦朦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身体已经被雨水冲得麻木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有一个轮回那么长,雨终于又渐渐停了。林春残留的知觉勉强感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她努力仰起僵硬的脖子,看见同样浑身湿透的流川站在那里,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住了还在零星飘落的雨点,他浑身泥泞,脸上和袖子卷起的手臂上满是挂着血珠的擦伤,但是他的眼睛,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已扫去了阴霾,奕奕焕发着清亮的光芒。他摸了把留海上淌着的水滴,把粘着泥草的左手伸向她,手中郝然是林春扔下的战斗机模型……

“我用左手拣回来的。”他静静地说。

林春呆望着他,良久,把那小小的模型抓在手里,紧紧握在胸前,她想笑,她应该笑啊!但是她的眼泪却成串的扑哧扑哧落下来。她猛地站起来,身体却不停地打颤,眼前一花,就往后仰倒了下去,流川一把扶住了她,把精疲力竭的她抱了起来。林春被他有力的手臂拥在怀里,靠着他炙热的胸膛,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安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松,竟就此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流川轻叹道:“傻瓜……”

春日的阳光终于象无休止的音符一样串串撒在了树梢边沿,林春烧了几日,头脑不再昏沉的时候她觉得心中似乎饱涨了无数缤纷的泡泡,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从心中涌出。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风景,曾经她日夜祈求风雨的结束,但当天空由阴霾转为晴朗,她的心便一下下涨得疼痛,她有一种感觉,似乎是属于她的时光很快就要消逝,就如同那浠浠沥沥的雨,就算结束时带来的是眩眼的彩虹,那雨去终将是过去了……

门被轻轻扣了几下,林春呆怔怔地望过去,推门而入的人让林春眼前一花,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流川枫,整齐庄重的戎装包裹着他挺拔矫健的身姿,雕塑般完美的脸颊上一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就如一道阳光照亮了房间,满足了人世间对一个男子的全部美好地想象。

林春却只觉得一股澈骨的寒冷从背脊蔓延全身,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她扭头不去看流川,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双臂。

流川身后转出了他忠心耿耿的警卫员阿波,一面抽着鼻子,一面把大包小包的吃食水果及一大捧鲜花塞到林春房间的桌上柜里,“林春姐,我们要回基地去了……”他红着眼小声嘀咕着。
林春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一下,用飘渺的声音道:“是啊,咱们在这个疗养院待得太久了,也该离开了……你们回到部队,我也应该去继续我的学业了……大家,都该散了……”
阿波抽咽了几下,断断续续地道:“我会想你的,林春姐……”他说不下去了,转身出了房间,房里一片静谥。阿波拿进来的花束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林春只觉得心中被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她使劲抿着嘴唇,生怕一放松,她的悲怆就会放肆地渲泄出来。

“春……”流川轻声地喊了她一句,见她没有回头,不由叹了一下,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他静静地道。

刀锋和苹果擦出滋滋的声音,苹果的甜香也在弥漫,良久,林春呆怔怔的看着那颗削得整整齐齐的苹果递到自己眼前,白嫩的果肉散发着诱人的水分,不用尝就觉得很甜。
她呆怔怔的把目光移到拿苹果的那个人脸上,流川的脸上似乎还是那样的木无表情,但是林春觉得自己是懂得他的,懂得他那张冷淡的脸下隐藏的关怀和温情。蓦地!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就出一股勇气,不由自主的就坐直了身体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嗫嚅着嘴唇轻轻道:“我……可以等你吗?……”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流川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紧拉住他的手指一阵阵的痉挛,流川的手臂却没有动。一阵短暂地沉默之后,林春听见流川叹息但坚定地道:“……抱歉……”

林春沉默了片刻,突然微笑了一下,已经泛白的手指缓缓松开了流川,她靠回床头,转头指着窗外道:“那棵樱花,明年也许会开出很美的花哟,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会回来看看吗?……”
“会……我答应你……”流川缓缓地道。
林春不再说话,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棵她精心照料地樱花树,泪慢慢滑下了脸颊。

樱花树的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林春突然记起了那时在烟花深处流泪的流川,象最绮丽的梦境在静静的黑暗中绚烂的绽放,那是她独一无二的梦,一辈子最美的一个梦。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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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倚在酒吧昏暗的长座里,周围是酒吧里特有的吵闹和喧哗,似乎分格出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他白天和威尔先生激烈地吵了一架,克里斯的出走令这个经济人愤怒异常,他骂天骂地骂克里斯,骂哥特的全体成员!说他们在就要面见大名鼎鼎的制作人史密斯先生的时候出了这们的篓子,简直就是在犯罪!对哥特犯罪,也是在对他这个经济人犯罪!

“你们知道每天有多少新人排着队等着与史密斯先生见面吗?混蛋!混蛋!”
他说了无数个混蛋来诠释他的愤怒。
“为什么我们没有克里斯就不能去见那个大人物,他对哥特并不熟,如果你不强调,也许他不会注重到哥特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三井冷静地提醒他。
“你当史密斯先生是白痴吗?一个改头换面的乐队,和我从前推荐给他的完全不同,主唱逃走了,键盘手成了主唱,这已经不是原来的乐队了。”他咆哮着。
“也许现在这个比从前那个还要好呢?”三井耐着性子道。
“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乐队的成员能随便改吗?特别是主唱和领队,人一走,魂就全换了!”
“现在这个一定比从前的好!”三井坚定地说,“克里斯也这么相信!所以他把哥特交给我,从今以后,我,三井寿会以对哥特负责。”三井一字一句地大声说。见威尔怔了一下,他又缓和了一下语调,用一种恳切的声音道:“无论如何,拜托你听一下我们的新歌,也许你会象喜欢老哥特一样喜欢的,克里斯说过,你欣赏我们每个人。”
威尔愣了片刻,似乎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只乐队,这只磕磕碰碰的乐队,在他们的主唱和领队走了以后,却似乎更团结了,而且没有任何人沮丧,却显示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是因为这个新领队吗?
吉他手三井寿,他知道克里斯不止一次地对他谈起过这个年青的日本人,并毫不吝惜表达对他的赞赏,他仔细打量三井:“好吧,这个人很英俊,而且是越来越耐看的那种,也许会有许多女性观众喜欢他吧。”威尔喑忖着,悻悻地把三井递给他的乐碟放进音响,音符慢慢流泄出一种与从前的哥特完全不同的音乐。

音乐结束之后威尔怔了片刻,然后缓缓对三井道:“好吧,我带你们去见史密斯先生……”众人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初子和基迪还忍不住欢呼了起来,威尔看看仍保持着冷静的三井,慢慢道:“也许你会有好运的,年青人……”

哥特的成员们都兴高采烈,说服了威尔先生让他们信心大增,初子几乎是又唱又跳的回到寓所,而三井却笑不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哥特能走多远,而他与流川重逢的时间又将在何时。

黑暗如同轰鸣的车轨在时空里穿行,三井在沙发上直起身体,感觉黑色的列车反复碾压着自己,一切都已辨别不出形态和颜色,他只看到自己的手在黑暗里浮现,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青白的样子,他喝了一口烈酒,然后慢慢点燃一只香烟,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许自己以后,也需要这两样东西了……

香烟燃在唇边,突明突暗的火星也带来一点暖意,他慢慢的吸着烟,目光懒懒地睃着周围光怪陆离的影像。蓦然间他就愣住了,一个男人在离他不远的吧台边注视着他,黑暗无法掩饰他黑色的眼睛,那眼睛在黑暗中燃烧成两簇熠熠的青红色光。三井微张的嘴就那样定格,这个人多象流川呀,虽然他并不是流川,但是那微垂的额发,那样高大的体型,那黑色眼瞳里包藏不住的傲慢,都很象流川……

三井呆怔怔地看着他,他看到三井注视他,把手放在胸口,夸张地向他鞠了半躬算是招呼,三井突然想笑,于是他就笑了。一个魅惑的微笑象一朵鲜红的半开的花,徐徐绽放在他嘴边,他就那样懒洋洋的斜倚在沙发里,身体陷入黑暗,只留下一张惊世骇俗的动人的脸在黑暗里凸现出来。
那个黑眼睛的男人愣了一下,一种不可言喻的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果断地站了起来,慢慢向三井走来。“你好,我是奥斯汀”他用好整以暇的调子从容地说。

三井呵呵地笑起来,玩味地抑起眼睛看着他慢慢道:“干什么?搭讪吗?我可是很贵的。”那人扬了扬眉头,在他身边坐下,微笑道:“你可以任意开价,回为你值得最好的价钱。”他从容地拿起他放在小圆桌上的手,到唇边印了一个浅浅的吻。三井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他看着三井的眼睛道:“这样美丽的黑夜,应该和适合的人在适合的床上纠缠,你说呢?”三井的眼光暗了一下,抽回手,脸上的柔媚一扫而空,他呼地站了起来,硬邦邦地说:“你也许有适合的床,但我不是适合的人,再见。”他从包里翻出钞票放在桌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走出了酒吧,没有回头看奥斯汀惊讶的表情。

街上是酒吧里那种半明半暗的延续,令三井觉得自己仍处在幻觉当中,自己竟然如此失态,他在干什么?在暧昧的灯光下勾引陌生人?只因为那人象流川吗?原来寂寞已如此脆弱,脆弱到只是一双相似的黑眼睛就可以让自己难以自制,他扶住街灯的杆子,只觉得心中的那块疼痛在一点点向胸膛外奋力跳动,似乎就要撕裂了他的胸膛,一抬头,他看见街边一个小店铺亮着与从不同的灯光,他看见玻璃上的一行广告:把你最心爱的刻在身上。他怔了怔,象个醉酒的人那样踉跄着走了进去。

店里很小,弥漫着异国情调的香味,店主是个在眉骨上纹着一串咒语似的花纹的刺青的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从二十岁到五十岁,顺便那个年纪看上去都很像。她如同老朋友般接待了三井。
三井头脑还有有些模糊,女人问他想纹什么图案,他竟一时语塞。女人笑了,在烟雾缭绕的小店里,她的笑容如同一个握着塔罗牌的女巫,她沙哑的声音如同喃喃的咒语钻入三井的耳朵,她说:“东方人吗?纹个枫叶的图案如何?一枝火焰一样的红枫?”三井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贴近三井,手指抚上三井的肩膀,慢慢一路摩挲着向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后腰上,她的笑容忽明忽暗,叹息道:“好精致的腰线……”她在轻轻按了他的腰一下说:“纹在这里如何?一定很适合……”
三井只觉得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舌根蔓延开来,他梦游一般被女人引导着躺在操作台上,后背袒露出来,针刺在敏感的腰部,一种奇妙的痛感令他不由自主的“唔……”了一声,女人的手安抚似的摩挲了他的背,带来一种似是而非的淡淡凉意。仿佛在经历某种神秘的仪式,在仪式中一个烙印以枫叶的形式印在他的身体上。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烙印,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套在自己身心上的枷锁……

是否真有上帝之手操控着这世上的一切。

SONY笔直的摩天大楼直入云霄,完全用玻璃包裹的墙壁在洛杉矶的天空上折射出一个梦境般五光十色的世界。

“这就是SONY的金牌制作人史密斯先生”威尔向哥特的成员们小心翼翼地介绍着,末了他伏在三井耳边低声道:“虽然外界还保持神秘,但他也许就是SONY真正的老板。”
那个男人以一个傲慢的姿态靠在精美的皮椅上,隔着办公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个新人,黑色的眼睛散发出冷酷但是灿烂的光芒,三井突然笑了一下,越过忐忑不安的众人,走到史密斯先生面前,向他伸出手从容地说:“你好先生,我是哥特的队长三井寿,请多关照。”

阳光从落地窗里柔和穿过,恰到好处的打在三井脸上,使他的轮廓显得立体而生动。他穿了一件紫色的衬衣,深蓝的本色牛仔裤包裹住他笔直修长的腿,一双紫蓝色的板鞋,橙黄色的吉他斜斜挎在身旁,乌黑的长发吸满阳光,越过隽长的脖颈和秀丽的肩膀,勾勒出一抹紫罗兰雅致优美的芬芳。

奥斯汀.史密斯从椅上站了起来,嘴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向三井夸张地鞠了半躬,然后握住他的手,好整以暇地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三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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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火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们这支由两个日本人和两个美国人组成的乐队的歌声就在美国的大街小巷传唱了,全美最著名的制作公司SONY成了他们的新老板,想起与董事长见面的场景,哥特的成员们还象在梦中一样。失去了克里斯,大家都有种背水一战的决绝,发挥得竟意外的好,唱了几首原创歌曲后,初子又唱了三井为她改编的《Lucia DiLammermoor》,三井用小提琴给她演奏。

三井年幼的时候,音乐家的父亲曾严格地督促他练习小提琴,希望他能成为有所成就的小提琴家,但他进入初中后开始迷上篮球,少年人叛逆的天性在长期压抑之后爆发得不可收拾,他抛弃了父亲为他选择的音乐,执意去追逐篮球,他差点就成功了,只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时的他也许并没有想到,音乐最终以成为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三井略带夸张的演奏中,小提琴流泻出奔放激昂的乐音,把原本是古典音乐的曲调演译出了别样的味道,初子高亢宽广的女声象原野里的野百合,开了败,败了开,余音袅袅的刺激着听者神经。几乎就是这支歌决定了SONY签下“哥特”的决心,威尔先生欣慰的长舒一口气,他终于没有辜负老友的重托,把哥特带进了SONY。

初子、基迪和理查德只觉得好运就这样一下子开始眷顾他们了,演唱会、高级音乐会、录唱片、签名、歌迷见面会、写真集、广告代言……等等一系列明星待遇接踵而来。看到歌迷们尖叫着追逐他们,他们会有些茫然,在经济衰退、政局动荡的美国,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摇滚?在精美宽大的床上醒来,看着富丽堂皇的卧室,他们会悄悄掐自己一把,告诉曾经落魄流浪的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有个合适能干的新老板真好……”理查德一面喝啤酒一面感慨,基迪在桌下踢了他一下,理查德一愣,猛然醒悟,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旁边的三井。三井用手撑着脸颊,似乎并没有听到理查德的话,目光有些呆呆的,只是一口一口往嘴里倒着酒。他原来不喝酒的现在喝上了,原本不吸烟的现在烟瘾已经快赶上其他几个人了……

基迪等三人突然有些无语,他们沉默着扑看着三井,他在吸烟,袅袅地白烟环绕在他脸旁,他长长的睫毛在银烟中一闪一闪。他突然把烟掐了抄起脚边的吉他,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到酒吧的小舞台里。DJ有些愣,看着他一屁股坐在中间,他慢慢拨着琴弦,奏响的是一阚有些忧郁的调子,他开口唱起歌来,日语的,在场的美国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井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糯糯的,很有磁性很动听,之前他们都不知道三井会唱歌。

初子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转过去悄悄抹了把脸……三井的节奏渐渐快起来,拨弦也变成了扫弦,他的情绪从音乐声中漫延出来,他原来是个开朗多话的人,只是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那些或悲或喜的情感该向谁说呢?所以弹吉他,电琴嘶喊的时候周围就陷入一个混顿世界!重重烟雾包裹着他,该流的泪,竭撕底里的尖叫,想毁灭一切的撕扯,还有欲望,那压抑在血管里的只想把一个人用力勒紧的欲望都变成了高低起伏的音乐!

初子说过,不能单独看三井弹琴,因为太孤独、太性感,就象用鲜花浇灌出的毒花,在黑暗里袅袅开出艳冶的花,花下隐藏的毒刺刺破人的皮肤、血管,全身都伤痕累累,让人想要立即死去一般流出眼泪……心是不堪重负的,所以不能听这样的音乐……
可是创造出这样音乐的三井呢?身体在音乐声中摇摆,长发如水波一样流动,那长写满禁欲二字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或是微张或是紧抿的嘴唇,总是让人邪恶的想象,想要撕裂他,侮辱他!初子说:“自从咱们红了以后,恐怕有半数的人是为了看你才来关注哥特的,演出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一边看你弹琴一边性幻想”。三井就在她头上敲一下,随随便便骂一声“扯淡……”

“三井又喝多了吧……”
初子等人一愣,回过头看见他们的老板奥斯汀·史密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边,几个人连忙站起来和他招呼,他看也没看他们,只是盯着小乐池里的三井,嘴角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子他们清楚,如果没有三井,如果不是因为老板奥斯汀·史密斯对三井的青睐,SONY与哥特的签约决不会一帆风顺,而哥特也不会才归入旗下就得到公司最好的包装和推广。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任何成功都是伴随着等价交换,哥特的成功在所有人看来,无非就是两点,第一、他们的确是支不错的乐队,第二,SONY的老板看中了他们漂亮的领队,一直在想方设法把他纳入怀中,而第二点,恐怕比第一点还要重要的多……

初子悄悄打量着奥斯汀,这个人高大,英俊,绅士般的修饰精致;他富有、能干,野心勃勃,也是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他是会令女人一见面就战栗的男人。面对三井对他那种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态度,奥斯汀展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耐心和彬彬有礼……
初子吸了口烟,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奥斯汀以一种监护人的姿态走向三井,看着他从从容容地把三井电琴的插座拨掉,悦耳的音乐戛然而止,周围的人仿佛一下子从幻境中回归现实。

三井斜睨着奥斯汀,嘴上浮起一个深深的嘲讽,奥斯汀却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仿佛面对的是只闹情绪的花猫,他揽住三井的肩膀,淡淡地说:“晚上彼得的城堡还有个私人车展,你答应过法拉利的老板要参加的,现在还不去就会迟到的,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习惯。”
三井讥谐地扬起眉说:“你就那么热衷于在你的那些权贵朋友面前展览我吗?”奥斯汀看了他一眼,哗然笑了起来,一面揽着他往前走,一面笑道:“是啊,你是我最最珍贵的收藏品,我总是巴不得要在人前炫耀一番才好。”
“可是我还不是你的……”三井小声的冷笑。
奥斯订似乎没有听见,他随随便便地向初子他们告了辞,皱眉道:“你们的大麻未免吸得太多……”一面用力捏住三井的胳膊,拖似的把他带离了酒吧。

“三井不快乐……”基迪看着他背影喃喃说道。“为什么?他已经是个大明星了!为什么不快乐?”理查德嘀咕道。基迪狠狠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的道:“出名和快乐是两码事!你这个自私鬼!”初子没有说话,只是把烟蒂狠狠的摁在了烟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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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栀子 于 2012-2-18 20:0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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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青春,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有价值的,是拼尽全力地去做一件事,然后获得成功的喜悦吗?什么样的责任才是值得背负的?是不是只要成功,怎样的代价也可以?而成功的衡量标准又是什么?也许这一切都是虚幻,梦境过后,撕开富丽堂皇的表象,只不过是一片没有方向的迷雾,然而还是活着,在困顿和茫然中活着。

三井斜躺在法拉利经典大红跑车的车盖上,按照造型师的要求慢慢摆出各种造型,他的头脑处于空白模块,一双茫然的眼睛掩饰在烟熏妆重重的眼影下。他不清楚,自从哥特渐渐成名之后,他的工作从什么时候由乐手变成各种商业活动或是私人聚会的模特?他明显比哥特的其他人忙得多,对于公司的安排,他似乎很温顺,那些顶级造型师对他从头到脚的打造,他的发型、衣着、言谈举止、出席公从活动时脸上淡淡的妆……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三井,甚至不是哥特的吉他手三井,他似乎已成为了一个形象,既优雅又颓废,既古典又前卫,既阳刚又阴柔、既禁欲又放荡……在这个世界,美与丑的界线已经模糊了,或者说人们的审美准则已荡然无存,这样的三井被打造出来,似乎连他自己也不认识了。

就象现在这样,这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身上是一件墨黑的丝绸衬衫,一条贴身的大红色皮裤,艳丽如同他身下大红法拉利跑车,左耳一克拉的单钻在缕缕泛着青蓝色光线的长发中若隐若现,还有那几近犀利的大红色口红。在灯光下,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也许是因为三个最刺激的颜色包裹住他袅袅的身形,似乎是无意的,裤子上的扣子松开了,于是他每一次动作都会伴着围观者的抽气声。幸好周围的人都是“有身份”的权贵们,众所周知他是SONY老板的人,所以他不必担心周围的人会突然一拥而上把他的身体撕碎,不过他也许已经死了,死在周围叫做“欲望”的注视之下。

三井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用纸巾默默的擦掉了口红,他点燃一支烟,不去看周围觥筹交错的景象,也不想看光可鉴人的墙壁上自己的影象,所以只看着面前绕来绕去的白烟。那个妖娆的身影一下子坐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去看她,“嗨……”她跟他打招呼,金发碧眼的美女,明黄色的漂亮礼服,颈上昂贵的珠宝使他觉得自己耳上沉重的单钻实在是太朴素低调了,恐怕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她。继承了数亿家资的豪门千金——佩里斯小姐坐在他面前,一面小口喝着红酒,一面直直地盯在他脸上,“我想你做我男朋友,你开个价吧。”三井有些好笑,于是他就微笑了,也直直地说:“我不喜欢女人……”
“……哦……”佩里斯叹了一声,但并没有显示出失望,她的目光里闪出更热烈欲望,又道:“那无所谓,我可以替你找最棒的男人……”她往他脸上吹口气,笑道:“我很乐于看你们在我的床上做爱……我想象你因为高潮而喘息的样子,一定非常迷人……”三井笑起来,慢慢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能如此无耻呢?小姐……”佩里斯没有动怒,慢慢吐着烟圈道:“这个世界都快完蛋了,当然只有及时行乐……”
“哦……”三井突然觉得眼泪都可以笑出来了,原来这个世界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有自己……

这个世界已经朽腐,每个人都深深陷入了物质和欲望的泥泽,而他却仍然在心里希望着自我救赎和信仰的纯洁。所以他是不会活的长久的,也许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他就会死去,死在心痛之中……因为学不会麻木,所以会觉得痛……

为了这个只剩下漂浮冰川的梦魇一般的世界,他和他的最后一只塘鹅相拥而泣,然后死去……塘鹅是先他而死的,因为想为他捕捉最后一尾鱼充饥,所以落入了岩浆的河流中,其实已经没有鱼了,他的塘鹅看见的不过是鱼天空下的影子……他的塘鹅啊……世界上最后一只塘鹅……

他还看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尖锐的欢笑,那是一群颜色灰败的骷髅,然而他们在痛饮美酒,大啖腐烂的动物肢体,在岩浆和淤泥中放纵的交欢。于是他看见自己的脸,在玻璃的裂片中看见自己因饥饿而苍白的脸,紫罗兰枯萎的花瓣飘落在他眼底,化成一滴清澈的眼泪……

“你在发什么愣?”三井一震,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看见奥斯汀已经站在身旁,脸是似乎有一丝一闪而过的不快,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佩里斯的怀里,她正握着自己的一只手象品尝糖果一样一根根舔着自己手指……三井惊呼起来,用力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如果对方不是女人,如果不是她看上去已经明显喝醉了,三井觉得自己的拳头已经毫不留情要砸到她的脸上。愤怒和羞耻交融在一起,一下下刺激着他的心脏,他紧紧咬住了牙齿……

佩里斯放肆的咯咯笑起来,奥斯汀皱着眉头把佩里斯手里的香烟掐灭了,很不高兴的道:“佩里斯,拜托你不要滥用你的迷幻药……”他把三井挡在身后又道:“你想玩谁我管不着,但是不要对三井伸爪子,他不适合当你的玩伴。”佩里斯笑得前仰后合,她不屑的瞪着奥斯汀嘲讽道:“你也会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啦?你假惺惺的样子真是可笑。好吧,我不抢你的玩具,咱们的友谊还要继续维系的……”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打算离开。在走过三井身旁时她搭住他的肩膀吃吃笑道:“宝贝,你要小心你的老板,别看他现在彬彬有礼,他是为了在最后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呢……呵呵……”

三井下意识的看了看奥斯汀,他的脸上平静无波,似乎佩里斯的话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他对他从容的微笑了一下,仍然是好整以暇的调子慢悠悠的道:“时间也不早,我看你也并不喜欢这里,不如我送你回家好了。”三井吸了一口气,周围污浊的空气令他郁闷,他短促的点了下头,两人便离开了这个骄奢淫逸场所。

虽然已经成了明星,但是哥特的成员仍然住在一起,一方面为了维系他们的友谊,一方面也为了创作的方便,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可能在狭小简陋的格子间栖身,公司为他们提供了一栋精美雅致的别墅。一开始大家都很兴奋,为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庆幸不已,但时间久了,夜不归家的人越来越多,三井知道理查德他们已经在外边自己另租了房居住,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反对,只好任由他们离去,现在这个房子已经基本只有他和初子留守了,而初子也开始常常夜不归宿了……

奥斯汀的车开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三井不意外的看到全黑的窗口,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是身边的这个男人造成了这一切,可是,这不是他应该想到的吗?从他第一次对奥斯汀微笑开始,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哥特成功的砝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所以即使他从一开始就陷入痛苦,那也是他应得的罪……

他打开房门,转头向奥斯汀道:“你要不要进去喝杯茶或咖啡?”

昏暗的灯光下,三井只觉得奥斯汀含义复杂的目光盯在他背上,倒咖啡的手不由有些颤抖。虽然这可能是他躲避不了的债,可是他还是会惧怕,惧怕对自己心灵的背叛……他放下咖啡壶,拿起威士忌的酒瓶转头斜着眼睛问奥斯汀:“你要不要喝一杯?”

奥斯汀笑起来,那是一种了然的轻蔑的笑,他走到三井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放下,淡然道:“你今晚已经喝了不少了,还喝什么酒?”三井怔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奥斯汀,他悻悻的转过身到沙发上坐下。

奥斯汀尾随而至,在一个离他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位置坐下,刚好的位置,不接触到他的身体,却可以够得到他随随便便搁在沙发上的手……三井沉默着,感觉到奥斯汀在慢条斯理的玩着他的手指,他忍耐着没有抽回手。半晌,奥斯汀耐心耐气的说:“送你个礼物怎么样?”三井哼一声,勉强转过头去,奥斯汀已经把礼物擎在手里了,那是一根设计简洁的手链。三井怔了一下,他发现这是一款设计得很有东方味道的手链,而且是以枫叶为主题的……他的心里五味杂然,难道他的心思已经如此明显了?他怀疑的看看奥斯汀,他的脸上从容如常,三井却总想从上面看出些阴谋的痕迹……

奥斯汀一面把手链带在三井手上,一面絮絮叨叨的说:“周末我安排了休假,想到夏威夷去待几天,你肯陪我去吗?大海使人放松,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海滩的感觉的……”三井突然觉得很不耐烦,他不想假模假样的和人调情,也不想奥斯丁唯唯诺诺的向他献殷勤,这令他觉得愚不可及,他不是流川,虽然他的那种骄傲和从容和流川很像,但他毕竟不是流川……

他打断了奥斯汀的话,用一种放弃一切的眼光直视着奥斯丁。“奥斯丁……”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天真的傻子,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我会遵循游戏的规则……”他说完,慢慢抬起手,一颗一颗的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桔色的灯光勾勒出家具灰色的黯淡影子,三井不知道他的眼神也如周围一般黯淡,他的胸腹的肌肤袒露出一线,触目惊心的洁白象划开黑暗的伤痕。奥斯汀轻笑了一下,这是他和流川最大的不同,他经常微笑,三井一向不喜欢,觉得他的笑大多数很假,而且里面毫不掩饰对人对物的轻蔑和嘲讽。但是此时他心中竟然震了一下,他觉得奥斯汀此时的笑容似乎显得真诚且有些害羞,这是绝不可能的……他心中突然有些害怕,这不是他可以料想的局面,他宁愿他无耻的扑上来剥光他的衣服然后侮辱他,那样至少他们就两清了……但是他没有,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学生那样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象个真正的绅士那样彬彬有礼的握着他的手,低声细语的说:“三井,你不必如此,知道吗?我愿意等你,虽然我等你的时间已经比等任何人都要久了,可是我愿意等……”

三井怔了半天,突然象受了惊吓一样飞快的缩回了手,他扭过头,不愿再去看奥斯汀。

奥斯汀似乎是轻微的叹息了一声,他站起身来,柔声说:“那么你晚安吧,今天你也很累了,我就回去了。”见三井不答,他就径直向门外走了过去。刚到门口,他听见三井喊他:“奥斯汀……”他回过头,三井目光闪烁的看着他,片刻,他犹犹豫豫的说:“我……跟你去夏威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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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港明亮的阳光热辣地照在众人世间的头顶上,陈渭的额头也冒出了密密的汗,一颗汗珠滑进他的望远镜里,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使劲眨了眨眼,却没有丝毫用手去擦汗的意识,只是紧紧握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盯着天空。

和他一样的是新港一众空军军官,大家都全然忘记了太阳的炙热,吸引他们的只有天空那架灵巧翱翔的银色猛禽战机。

飞机在做近距离打击与反打击的示范,那些摹拟的空中散弹在它周围象网一样密密麻麻地遍布着。这是最新型的空中微型导弹,上面装了非常精确的追踪仪,只要被它盯上,就很难甩掉,大家给它起个绰号叫“牛皮糖”。
对于“牛皮糖”,流川枫中尉的对策是一句冷冷的简短话语:“打掉它就好”……

在陈渭等人看来,空中的猛禽机似乎陷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然而只是一瞬,它就出来了,机内精密的操纵系统使它的动作难以想象的灵活。在地面上的人看来,似乎只有具备思维能力的飞禽才能做出那一连贯的动作:转身,侧飞、急停,然后是角度极巧的射击。只见一连串的爆炸之后,空中散弹已消失了三分之一,而在这些散弹被消灭之后,包围网已经被打开了足以令飞机脱困的缺口。猛禽机如一只银色的大鸟乘势迅速冲出包围,逆转了形势,如果那些散弹有生命,些时已会感到绝望,它们已在猛禽的攻击范围之中,不多时,玉宇已一片澄清,在碧空中猛禽战机如王者驻立,高傲而绝决……

“王牌飞行员……这就是真正地无以轮比的王牌……如果与他正面为敌,需要几架飞机才能将他歼灭呢?三架?五架?还是十架?……”陈渭不由自主的生出这样的想法,面前这个卓越的战斗机驾驶员,便是他和许多飞行员们需要大踏步追赶的目标。

银色的猛禽正要返航,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以无以伦比的速度迅速向它靠近。很快,陈渭他们便看出这是一架黑色的猛禽机,大家都吃了一惊,他们的基地只有一架猛禽,这从天而降的家伙是何来路?刚刚想放下的望远镜又在手握紧了,银色猛禽也发现了这不速之客,便停止了返航,只在空中注视着它。

陈渭不知道两架战机的飞行员是否通了话,他们只看到银、黑两架猛禽靠近后在空中约停顿了数秒之后,突然象两支离弦的箭一般一起冲上了三万英尺的高空。大家全都浑身一震,两架飞机如一黑一白两只大鹰一样插入蓝天,相互盘旋着追逐着,不知不觉就飞出陈渭等人的视线。所有人都在急忙调整高倍望远镜的度数,但最终那两架飞机还是只给大家留下了一个空想。军官们遗憾地叹息着,纷纷猜测着,陈渭不由叹息道:“真想马上驾上我的飞机追上去看看。”

“会的,你会有机会和他们一起飞的,不过到时候可别跟不上啊,傻小子。”陈渭回过头,见是李榛不知什么时候驾车来了。他现在已晋升为上校,成为了新港一带数个军事基地的总指挥官了,大家纷纷向他敬礼。他笑道:“看来流川中尉有对手了。”陈渭问:“那是谁?”李榛正要回答,就见天空中那两个小点又渐渐出现了。
“回来了!”大家叫嚷起来,纷纷回头观望,两架飞机近了。可以看出一前一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基地驶来,当陈渭看清是流川驾驶的银色机在前时,不由高兴地舒了一口气。

两架猛禽机缓缓的降落在停机坪上,大家坐上李榛的车向飞机驶去,不一会,舱门打开,流川率先钻出飞机。李榛等人下车向他迎去,双方敬礼完毕,陈渭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流川的飞机里。李榛则问:“飞机如何?”流川点点头,淡然道:“F22经过这么多年的改进,稳定性和可靠性都增强了不少。”李榛说:“是啊,只有解决了这两个难题,猛禽才真正可以在实战中称霸。”流川皱眉道:“虽然美国已经把猛禽投入了实战,不过它的实战经验寥寥无几,这一回日本的战争中它表现如何还要再看。”李榛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只问:“那么这架我们科学家改良的猛禽由你驾驶有多大把握?”流川不动声色的慢慢道:“除我之外,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李榛微笑了一下,知道流川心中充满了自信,那么他除了信任他,多余的也就无须考虑了。

一会儿,钻进流川飞机里检查记录的陈渭探出头,纳闷地大声问:“中尉,弹药比预期的少了好多?”流川脱下头盔掠了掠留海道:“刚才忍不住多打了几梭子。”众人看看那个从黑色猛禽机上下来,此刻正向他们径直走来的飞行员,怔了一刻,都会心地笑出声来。

那个飞行员走到他们面前,脱下头盔,向流川嚷道:“流川枫,你别得意,刚才我们的较量是不分高下,不分高下的哟!”
流川看见他的脸,不由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飞行员是个和流川年纪相当的青年人,一头被头盔压得乱翘的硬蓬蓬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他的五官有着日本人的明显特点,而且分明是个活泼聒噪的日本人。他向李榛一啪一并腿,行了个干净利落的军礼,朗声道:“李榛上校,日本新政府九州港空军基地皇家飞行大队清田信长上尉向您报到!”

李榛回了礼,从容地微笑着向他伸出手道:“欢迎,清田上尉。”他一面和清田握手,一面把身边的流川推了上来,笑道:“你们两位应该不是陌生人吧。”流川还有些发愣,清田信长已经象记忆中那个野猴子哗然大笑着道:“流川枫,怎么,见到老朋友也不会笑一下,还是原来那个面僵男呀?我来迎接你回日本罗!”他的声音对耳朵是一种刺激,就像爆竹在啪啪的响,流川觉得自己竟然陷入了一阵阵的恍然……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文件递给流川,叽叽呱呱地道:“皇太子殿下和我们新政府的总理大臣、三军总司令牧绅一阁下任命你为皇家飞行大队的大队长,并升你为少校!唉呀,你小子还寸功未立,怎么就成了我的上司,官比我大,牧老大就是偏心啊!不过也不算寸功未立啦,皇太子殿下说你是新政府的先驱者。哟,你明明是跑路嘛,现在居然名正言顺,而且成了英雄行为罗!”

流川愣愣地听着,清田把任命书塞进他手里,他愣愣地接着,有些茫然的转头看了看李榛,四周鸦雀无声。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这是真的吗?从此他可以不用背负国家叛徒的罪名,堂堂正正地作为一名日本军人了吗?晴朗的阳光悬挂在头顶,周围都被笼罩在一种银色的光芒中,仿佛虚幻般的真实。他看见李榛在微笑,他温和地对他说:“流川,你的理想可以实现了。”

流川只觉得眼眶有些热辣辣的疼痛,他仰了仰头,转向清田,清田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牧老大让我转告你,从此我清田信长将和你一较高下……哦,不是……”他大咧咧地搔搔头,脸也有些红:“是并肩战斗!”
他一字一句地强调:“是并-肩-战-斗!知道么,牧老大要我对你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要和你一起背负日本的未来!”

他收起了嘻笑的神情,挺直背脊,缓缓抬起手,慎重地向流川行了一个军礼:“欢迎归队!皇家飞行大队流川枫少校!”他朗声道。流川也未再说什么,只是坚定的抬手举过前额,肃然回了他一个军礼。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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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鞋们,谢谢乃们一直以来对栀子大的文的支持,偶这个搬文的也感到好荣耀啊~
时隔这么久,偶又来继续搬了,不过要不幸地告诉乃们:这文马上就要搬完了,催坑就靠乃们自己了~



38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从西历2019年的严冬到第二年春天,日本这个不安分的小小岛国又经历了深刻的变革,内战正式打响,出身日本政治豪门的年轻议员牧绅一带领一群少壮派军官拥立和他们同样年青的皇太子主政,在九州建立了临时政权,与现任政府分庭抗礼。他们号召民众为了日本的荣誉和未来而战,结束可耻的侵略,重新建立一个有尊严得到世界尊重的新日本,虽然他们的羽翼尚未丰满,只占据了鹿儿岛、长崎几个地区,但他们占据了九州港这一重要的军事基地,在日本领土上已如一蔟火种发出眩目的光彩。

隔着广阔的太平洋,地球那边的美国是现任政府的后盾,武器、物资、军队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美国政府想赢得的不止是一场战争,还有他作为老牌世界霸主的显赫地位。普通民众已越来越习惯节衣缩食的日子,虽然他们没有真切地嗅到硝烟味道,但战争带来的经济萧条和物资的日趋馈乏已象渐冷的空气,一点点渗透着人们的肌肤。

三井伸出修剪得整齐干净的双手,夏威夷庸懒的阳光穿过他优美的手掌,那温暖却达不到他的心脏,他吸了口烟,出神地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
“这个地方是全美最美的渡假胜地,也是全美最重要的军事基地,珍珠港……”三井耳边传来奥斯汀低沉的声音,三井没有回答,只是若有若无的微笑了一下。

奥斯汀靠近他,殷勤地递给他一杯橙汁,感概道:“二次大战时,日本的空军偷袭了这里,战争的走向从此巨变,而今天,这里依然美丽,我们两国却已成为盟友,在亚洲并肩作战,这真是值得庆幸啊。三井心中怔了一下,涌上一丝不快,淡然道:“我并不想和你讨论战争……”奥斯汀作了个抱歉的表情,笑道:“那么我们讨论音乐?……”
三井从躺椅上站起来,生硬地道:“拜托别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我,我又不是女人。”奥斯汀笑了笑,把手搁在胸前道:“可是你比我认识的全部女人都难以对付,上帝保佑我这颗爱你的心,你这个残忍的小猫,你已经把它抓得伤痕累累了……”三井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忍,低下头道:“对不起,奥斯汀,你知道我能有今天是全靠你的,哥特也全靠你……”。
奥斯汀黑色地眼瞳里闪烁了一下,低声道:“我清楚得很,若不如此,你怕是一丁点儿让我接近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的,你这回肯陪我到这美丽的海港渡假,我已经乐得要狂吻上帝了。”他拉住三井的手道:“走,到沙滩那里让海水泡泡脚。”三井把手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好由他握着。

三井从后侧面瞅他一眼,突然觉得毛骨忪然,从这个角度看,奥斯汀和流川更象了,三井恍然间只觉得,现在他所凝望的就是流川,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海边静静的散步也是流川,这就是永远了吧,生活是如此完美……

正值心旌摇动之际,两人突然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高喊:“救命啊……”三井一怔,定睛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里有个人影在海波里挣扎。奥斯汀摇摇头叹道:“这个人好象有麻烦了……”身边的三井却已经一下子甩脱了他的手,箭一样的向着溺水者冲了过去。奥斯汀还未回过神,已看见三井扑入了水里,奋力向海中的身影游去,与此同时,两个路过的军人也跃入了水中,海岸救生员橙色的身影也闻迅赶来了……

三井离得最近,第一个游到了溺水者身边,那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已经被海水吓得头晕脑涨了,三井从身后抱住他,在随即赶来的几个人的帮助下,一起把那少年托到了岸上,海岸救生员连忙给那少年进行急救,不一会,那少年吐出几口水,渐渐转醒,周围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一个和三井一起冲过去救人的军人是个黑大个儿,一面甩着头上的水一面拍了三井一下,友好的玩笑道:“真有你的,刚才我还以为是个美人鱼赶来救人呢。”三井笑了一下,湿透的薄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比例完美的身形和晶莹剔透的肌肤,黑发一缕缕海藻一样贴在背上,令站在一旁地奥斯汀心中一窒。

“妈的,全湿透了。走,巴布,去洗洗”另一个军人道,那个叫巴布的黑人点点头,又向三井挤挤眼道:“是啊,去洗洗,湿衣服穿着真不舒服。”三井点点头,向奥斯汀道:“抱歉,我去换换衣服。”奥斯汀回过神,笑道:“去吧,我的英雄。”
三井顺手就把身上的湿衬衣剥了下来,奥斯汀眼前一花,看见他的后腰上纹了一枝枫叶的图案,用的是少见的红色,在他白皙的皮肤衬托之下,那枫叶显得异常的妖娆,奥斯汀忍不住就伸手摸上了他的腰,叹道:“这是什么?”三井象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急急地避开他的触碰,一面道:“没什么,一个纹身罢了……”一面快步走开了,奥斯汀若有所思的盯着的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三井走到海边的沐浴室淋浴,那两个美国大兵正巧在他隔壁,那个叫巴布的黑人明显地相当饶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话,哗哗的水声不能掩盖他的大嗓门,他的话语源源不断的传入三井的耳朵,“……上星期斯科特从菲律宾回来了,他的中队损失了三架飞机,斯科特气得要死,猜猜谁干的?呵呵,咱们的军校之花流川枫……”

三井浑身一震,不由呆在当地……

“那个傲慢的斯科特,这下有人让他吃瘪了啊!……”“流川枫投靠的是日本叛军那边吗?”“是啊,这下子和他做不成战友了,听说他驾着一架中国改良的猛禽,啊……改良……中国人就是爱改良……那飞机听说炫得不得了……我可真想见识见识……”“切……你也想去吃瘪吗?”“我巴布可不比大傻瓜斯科特,说不定能让流川吃瘪的就是我巴布罗……”“你就吹牛吧,当初在军校,你可从来没有赢过他……”

三井听着听着,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和骄傲,仿佛看见了在空中如银鹰般翱翔的流川,洗完澡出来,他不由微笑着对巴布说了句,“祝你好运……”巴布点点头,做出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咧着大嘴道:“上帝保佑。”他看看海滩上闲适的人群,抱怨道:“当兵的在前线流血流汗,这些老爷们在后方倒是惬意得很。”三井问:“前线打得顺利吗?”巴布道:“也许吧,按军方的估计,只消半年,我们就应该功克叛军的老巢,然后回家过圣诞节,不过……现在中国公开支持日本叛军,不晓得军方的估计是不是太乐观了,这场战打得又不得人心……”另一个人接口道:“他们那边有值得尊敬的军人,我可不信那会如军方所说是群乌合之众。”三井知道他说的是流川枫,心中泛起了浓浓的甜意:值得对手尊敬的军人流川枫,他的流川……

巴布点点头,吸了一口气道:“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假期了,明天就得做好上前线的准备罗……”他看看三井:“日本人?”三井点了点头,巴布嘟噜道:“这明明是你们日本人打内战,为什么我们要掺合?”三井耸耸肩,无言以对。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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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栀子 于 2012-4-13 23:03 编辑

39
战争无疑是现在最热门的话题,三井找到奥斯汀的时候,他正闲闲地坐在躺椅上吸着雪茄和几个中年男子聊天,内容也正是日本内战。他看见三井就向他挥挥手,三井只好过去,但他并不想参与他们的谈话,就顺手从书架上抽了几本杂志坐着看。他们的谈话和巴布他们大有不同,比起战争的意义和输赢,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在战争中经营好各自的企业。奥斯汀也不例外,和他越熟悉,三井就越明白音乐制作人不过是他的副业,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他的产值巨大企业上的。

三井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杂志,一面无可奈何地听着商人们的谈话,不料越听就越觉得心中愤懑。战争在这些人嘴里似乎不过是一场金钱游戏,死了多少人,毁灭了多少城市,都可换算成多少美元和黄金,而且比起文明的建设,文明的毁灭竟更能让少数人从中获利,不择手段发财的例子竟比比皆是……

他听到奥斯汀对面的一个胖子挥着带着硕大碧玉戒指的手,咬着雪茄得意洋洋地道:“我准备到日本成立一个新的基金会,为战争中死亡的士兵或平民修建墓地和纪念碑,我会让人去宣传,号召他们的亲属募捐,东方人都很重视死者的归宿,那些人一定会涌跃出钱的,再和政府谈好地价,绝对可以大赚一笔……”其他几个人都喝起采来,赞叹他的主意高明。

三井浑身都要气的发抖了,他忍不住冷冷地开言道:“阁下的主意实在高明,但把钱赚到了为国家流血的战士和他们的孤儿寡妇身上,这钱不会觉得烫手吗?”

几个投机家一愣,那胖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三井看了一秒,就哗然大笑起来,其他几个人也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坐在奥斯汀身旁的那个人冲奥斯订打趣道:“奥斯汀,看来你找到了个怪单纯的小可爱,真是恭喜了。”

奥斯汀却没有去反驳他朋友们的话,只是安抚似的捏了捏三井手,轻笑道:“三井,别那么认真。我保证伍德先生的提议我是绝不会参加的。我会在日本投资其他的项目,你不是说过神奈川的海边很美,到时候我在那里建一座别墅送你,地点和式样都由你挑……”

三井不答,突然就想到了去战场寻找解脱的克里斯,还有迫不得以投入战争的仙道,一心想为国尽忠的堀田,以及他深爱的、满腔救国热情的流川。他们才是自己的同胞,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鲜红的血将撒在东亚火热的土地上,而初子、泽北和他自己的眼泪也将濡湿那大片灰蓝色的天空。

他呆了片刻,面前那些面孔渐渐和幻境中的骷髅融为一体,看起来来丑陋扭曲。他的心已经冰冷,但是又被热辣辣的愤怒所包围,他尖锐的道:“虽然你们这些人的心都被钱熏得漆黑了,但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的目光是清澈的,血和心是热的。虽然在你们看来,他们必定很愚蠢,但他们会拯救这个世界和日本的未来,他们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宁愿和他们睡在肮脏的大街上,也不愿意和你们呼吸同一片天下的空气。”

投机家们一愣,有些尴尬地看着三井,三井冷冷地从奥斯汀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对他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他们一样是冷血的投机家,我不应该天真的以为你和我,也许会是同一类人。”他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周围的人,转身往海边的酒店走去了,奥斯汀愣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急急地追赶三井去了。

几个投机家突然有些尴尬,三井那种赤裸裸的蔑视还是刺到了他们已经被利益层层包裹的心灵。胖子伍德的胸脯一起一伏,气哼哼的说:“他不就是个交际花吗?靠着奥斯汀才有了今天,竟然还那么傲慢无礼……”另一人呵呵笑道:“无论如何你是坏了奥斯汀的好事了,今后你要和他合作生意可就困难了。”“怎么,听说奥斯汀这次是玩真的呢……”“我赌一栋曼哈顿的大楼,浪子奥斯汀如果玩真的,那么他自己也快要完蛋了!”

奥斯汀赶到三井的房间,三井果不其然地正在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奥斯汀只觉得又懊恼又失望,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勉强对三井道:“别任性了,三井,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呢?”三井也不言语,只是把自己的衬衫什么的一古脑的塞进旅行包里。

“……三井……”奥斯汀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三井沉默了片刻道:“这也没什么,只是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他从腕上取下奥斯汀送他的手链,把它轻而易举的就抛到了房间华丽的地毯上。

奥斯汀心中凉了半截,他送过无数东西给三井,这个手链是他唯一肯收的,他想起那个暧昧不明的夜晚,他送手链的夜晚,他差点就可以得到三井了,但是他没有,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因为他太贪心了,想要得到整个的三井。他明明知道三井心中有一个以枫叶为印记的男人,但是他太自信了,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代替那个虚幻的影像,只要他耐心的假以时日……不过现在,他的努力也许就要付之东流了……

“三井……你这是何必呢,你不喜欢伍德他们,我可以……”奥斯汀急急地道。“不必如此,”三井打断了他,淡然道:“你也没什么错,错的只是我自己,是我太傻,本不该拿你和……那个人来比……”他的喉头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半晌,他失望的看着他道:“都是假的对吗?你的那些礼貌、耐心和尊重都是假的对吗?你对我显示的那些情意无非是你游戏的一部分,就象香饵那样在我面前引诱,等着我一口吞下,完全掉入你的彀中……”

“可是你也差点就吞下了啊……要不是伍德那个傻瓜说得那番话莫名其妙的刺激到你,你马上就会是我的了……”奥斯汀愤愤的想,他无法理解三井的失望与伤感。他只想到自己在三井面前极力维持的翩翩绅士风度,想到自己在他身上投入的无比多的心思和精力。从未如此过啊……他从未为一个人这样做过,甚至有时候他已经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只知道他这个一直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平生第一次付出了众多努力想要得到一个人的青睐,蓦然间得到的却是不留余地的无情拒绝。他知道三井不会再给他机会,那种深深的挫败感击中了奥斯汀的骄傲。渐渐的,愤怒就涌上的胸口,他看着三井拎着背包走到门口,突然冷冷地脱口而出道:“那么你的音乐和哥特,你都不需要了吗?”

三井猛然站住,回过身注视着他,目光凛冽得象寒冬里的冰凌。片刻,他突然笑了,仿佛在笑他终于暴露的邪恶和野心,他嘴角带着深深的嘲讽笑道:“初子她们也许并不介意找一个新的吉他手,或者,你觉得哥特不值得,也可以与之解约……”

奥斯汀怔住了,面前那个青年挺拔笔直的身姿就如同遥远的东方冬日里一支含苞待放的白山茶,花蕾上带着露水,纯白清丽,却又最富色彩,那是比一百朵花更美的一朵花。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骄傲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的三井就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味道。他再也无法说出什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三井扬长而去。

走出豪华的海滨酒店,夏威夷荡漾着淫靡的热浪仰面袭来,令人只想呕吐。三井心里涌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他怎可把奥斯汀当成了流川……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他早该知道的,这世上只有一个流川。他心中的失落与寂寞永远都不能由其他任何人填满。

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

他几乎要不能原谅自己,他差点付出了自己的情感和信念拿来和生活妥协……这是惩罚麽?当初是他抛弃了流川,所以会受到惩罚,命运惩罚他差一点再次沉沦,他曾经深刻品尝过沉沦的苦果。现在他终于可以懂得流川的选择,可是流川已经离他而去,如果再见面,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流川。太平洋广阔而萧瑟,海的那边是他眷恋的故乡……

却道梦里寻君难,上天入地都行遍。
何如缘情见君颜,怎得一面也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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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冬日清冷的空气似乎压制住了都会的尘嚣,街道显得异常的干净,蒙蒙的白霜浅浅覆在墙角的石头缝上。行人寥寥无几,初子只听见自己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的声音穿过洁无纤尘的早晨。仿佛从奢靡凌乱的梦境中突然清醒过来,她发现洛杉矶也会有这样宁静高远的空气,鳞次栉比的房屋延绵而去,竟有些象大自然空灵天空下高低不一的远山。好久已经没有那么早起来了,更不要说去欣赏清晨的美。天空刚刚放明,红彤彤的太阳把一抹柔和的暖光浅浅投射在城市之巅,初子扬起脸,让阳光照在自己面颊上,冰冷的肌肤仿佛被温暖的手抚过,连心灵都跟着颤了一下。

初子到了她要找的地方,那是个看上去普通的三层小楼,嵌在周围青白的石砖房子之间。二楼临街有个两个飘窗,种着几盆菊花,空气清冷,菊花已经枯萎。

初子按下门铃,片刻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来开了门,看见她,疑惑的皱起眉毛问:“你找谁?”初子对他挥挥手打个招呼,“三井寿,我是他朋友。”“哦,哥特的初子小姐吧,听三井哥说起过。”少年了然的笑起来,一面为初子开了门。

跨进门,初子就感觉到一阵与外面不同的热气腾腾的气氛,里面很热闹,三层小楼的各个房间里似乎都是人。少年领着初子上了楼,初子打量着周围往来的人,年轻,他们都很年轻,或者说他们身上都洋溢着一种年轻人才有的热烈活泼的朝气。初子有一瞬间觉得很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充满困惑和激情的大学时代。
在二楼简陋的客厅里,初子看见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孩子在大声朗诵诗歌“……假如能够,让我们死去千次百次吧,我们的沉默化为石头,象矿苗,在时间的急逝中指示存在。但是,记住,最强烈的抗议,最勇敢的诚实,莫过于——活着,并且开口!……”她的声音算不上动听,但是里面洋溢的饱满激情却令人动容,初子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那个女孩青春活泼的身体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和破旧牛仔裤,一种被理想和信仰所激荡的纯美从她晃动的马尾辫,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及饱满润泽的嘴唇中流泻出来,代表了初子记忆中无所畏惧的青春年代。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理想中的世界吗?三井……”初子沉默了,苦的、酸的各种滋味在心中纠缠,那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懂三井,可是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会懂得,又怎么会懂得他人呢?就象现在,她什么来找三井?又为了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切的一切,统统是稀薄的,模糊的。

“初子!”她听见三井在喊她,她转过头,让三井对上了她一双湿湿的眼睛。三井穿了件肩头开线的破旧牛仔衬衫,里面的体恤衫就像旧墙壁的泥灰的颜色,但是他的长发还是瀑布一样清爽整齐的划过面颊披在背上。初子一直想不通,是不是因为他的发质特别好,他的长头发在印象里似乎就没有过凌乱的时候。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头发无论如何都是令女人羡慕妒忌恨的事情……所以现在初子看见三井,不知为什么,就有些牙痒痒的感觉。

于是她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笑,把手举到额头装模作样的向他敬了一个玩笑似的礼。“向你致敬!已经成为美国艺人当中的反战派先锋的乐手三井寿!当然很多人都称呼你和你的新朋友为左翼激进分子!”三井怔了怔,脸色有些发红,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那种难受的表情让初子郁闷的心情好过了一些。

在西历2020的冬天,天气寒冷,洛杉矶却涌动这一股燥热的气息,被日本内战裹挟的美国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政府支持日本现政府的论调、一些左翼人员和亲中国人士支持日本临时政府的论调,还有反战派、激进派等等,游行、演说、辩论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在美国的日本人从未象现在这样成为美国关注的中心,初子看着三井,他似乎常常都要成为舆论的中心。

她想,如果照这个小屋子里的这些人的标准,她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她对着丰富的食物、漂亮的衣服、宽敞的房屋投了降。而三井却想要“活着,并且开口!”初子不知道他这样烈火般的心性是怎么保持下来的,她曾经看到他茫然痛苦的样子,以为他内心已经结了茧,却不料他仍然可以为一朵花而死。

他已经旗帜鲜明的选择支持日本临时政府。
他从夏威夷回来就和支持美国政府和日本现政府的老板奥斯汀翻了脸,离开了SONY。他现在的伙伴是在美国的公开支持日本临时政府的左翼党派联盟南军同盟会,她不知道他和他们的会长赤木从前就是同学,只是惊异他为什么那么快就和同盟会哪个三大五粗的会长成为铁杆,每次发表公开演说或集会他都在他身边助阵。初子还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三井一次,那是同盟会最著名的一次演说。

三井在赤木慷慨激昂的演讲完后走上台,他穿着绿灰色的衬衣浅棕色的外套和牛仔裤,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头上扣一顶棒球帽,他说:我不是同盟会的成员,我来这里只是想给大家唱一首歌。

他拨动琴弦,清亮的木吉他声就像潺潺流水,安抚了人们躁动的心灵,他唱了那首美国家喻户晓的情歌《雪绒花》,当他唱到“雪绒花,祝福我祖国和平安宁……”时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的声音哽咽了,不得不停了下来。全场一片寂静,人们看着这个歌手垂下头,用手捂住脸,极力控制着自己急速流下的泪。片刻,他抬起头,带着红红的眼眶重重的鼻音满怀歉意的对观众笑笑说:抱歉,重新唱一个吧。

初子在电视面前擤红了鼻子,她那时就想,许多年后,很多人一定会象她一样,也许已经忘记了赤木在讲什么,但是一定会记得三井流下的泪。

然后三井又演奏了日本民谣《樱花》,在场的日本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用日语演唱起来。那时水泥灰的演讲台被演绎成了东京樱花飞舞的早春,日本人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他们从三井身上发现了自己的美德,那种浪漫、执着,可以为了国家从容赴死的情感。太美了!就象盛装的武士战死在粉色的漫天花雨中,精致的铠甲发出铿锵的嗡鸣,雪亮的刀锋溅起艳丽的鲜血,身躯倒下,被锦重重的樱花所掩埋,一切都真的太美了……


周围的人开始注意到初子,有些好奇的向她打量,“三井哥”刚才朗诵诗歌的女孩子靠近三井,用一双单纯的大眼睛打量着初子。
“晴子,赤木的妹妹。”三井简单的向初子介绍。
叫晴子的姑娘脸上有些激动,她看着初子,羞怯又迫切的说:“你是初子!我喜欢听你的歌,你会和三井哥一样加入我们同盟会吗?”

初子看看大学生模样的晴子,想想自己一身名牌衣裙,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寂寞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她想到现在那个富丽堂皇的、一开口似乎就可以听到回声的嗡鸣的“家”。她想起从前的破屋子,那时她会听见克里斯低沉的声音在讲述他的音乐;理查德老是抱怨,基迪就不停的和他抬杠,不时爆出一两声尖锐的傻笑;还有三井,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会在一个角落轻轻拨动他的吉他。众人的说话声音混进了音乐,就变得象一曲令人昏昏欲睡的绵长说唱,那是家才有的絮絮叨叨的声音,琐碎而温暖。听在耳朵里心头就踏实安宁,似乎什么委屈和烦恼都可以被这声音挡在门外。

初子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是从克里斯离开吗?可是那时他们还有三井,他一直在保护着他们的情感不被伤害。直到他们建筑起那个迷梦般的哥特神话,他们就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那条路金碧辉煌却冷淡生硬,他们的心灵被赤裸裸的从胸腔剥离,暴露在欲望的寒风之中。

初子清楚三井崩溃之后他们哥特的SONY神话也将随之破碎,她无能为力,她想不出怎样才能拯救他们的梦境,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拯救他们的梦境?哪个对三井来说几乎是噩梦的梦境……

初子深深的看着三井,三井墨黑的眼瞳包围在绒绒的长睫毛之中,初子觉得他的眼睛尽是他似懂非懂的东西,那一刻她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三井说的了,她想说的话已经写在脸上,而三井想说的话也已经在眼睛中表达了。她饿着肚子冒着早晨的寒冷跑来找他,也许这行为本身就很愚蠢吧,她一向就不是个聪明的姑娘。

三井已经不属于现在的他们,他属于这个叫晴子的姑娘,以及许多个象她这样的青年,他会为他们写歌,为他们弹琴,现在他的音乐已经不需要录音室了。

眼泪流下来,咸而苦涩……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加入你们”她对着三井和晴子流着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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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那一年的圣诞节洛杉矶和纽约、华盛顿等大城市一样过的索然无味。东亚的战事毫无进展,官方许诺的在圣诞节就可以结束的胜利如同镜花水月。日本临时政府和南军节节胜利的消息反倒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全国,南军联盟会的活动更加踊跃,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亚裔人士和其他有色人种加入了对其的支持,而同时,激进派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了。

“中国人原本在我们国家是遭驱赶受歧视最多的种族,现在却挑唆一部分日本人来反对我们,日本人原本是听话的,现在却把我们的国家卷入了战争,他们都应该受到制裁。”

“不!是霸权主义者制造了战争,中国现在的崛起是应该面对的现实,我们应该与之合作而不是敌对!美国投入日本内战并支持侵略者一方,无非是想在亚洲获得更多的利益!我们的军人是被少数野心家送上战场的!”

一阵沉默之后是无奈的笑。
“说到底是种族恶劣的问题……《种族隔离法》,《排华法》如果坚持下来,我们的国家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

“你说什么?”
如同一个炸弹扔进了会场,全体哗然,那些黄面孔,黑面孔愤怒之余是疑惑……

“我们的国家本来是白人精英的国家!却不得不在忍受,从前是忍受黑人,然后是中国人,接着是伊斯兰教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人类,现在连日本人也开始制造麻烦……我们曾经选出了一个黑人做总统,又选了很多亚洲人做高官,结果如何呢?他们干得很糟……”

“可是一向不是我们有色人种在忍受吗?我们忍受白人的歧视,忍受种种的不公平,我们付出了 几代人的血和泪才争取到了今天的民主,你们却说在忍受我们?现在不是1882年,这里也不是曾经的南非。我们有什么地方需要你们忍受呢?”

“不,不,是我们在忍受……你们有自己的国家,为什么要成群结队的到美国来筑巢呢?美国一次次的投入战争,把人民拿去送死,不都是有色人种惹的祸吗?”


那些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脸色瘦削,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脑袋也剃得和他们的脸色一样青白。他们本来是有英俊的长相,但是那冷酷无情的眼睛却使人对他们退避三舍,他们穿着苦行僧一样颜色寡淡的衣服,却在手臂或是胸前醒目的佩戴着鲜艳的红底黑色万字徽章。他们看着那些被惹怒的黑人、黄种人,眼光里是没有理由的鄙夷,他们慢吞吞的语调表达了他们刻骨铭心,却同样没有理由的仇恨。是的,鄙夷和仇恨同样是没有理由的,他们中没有一个和某个黑人或黄种人有过私仇。就是这样才使他们没理由的鄙夷和仇恨显得庄严而正义,才使他们说出他们仇恨的各种理由时声音能够铿锵有力。

“让你们的纳粹言论见鬼去吧!美国是所有美国人的!”一个黑人青年愤怒的喊。

“美国的未来应该由白人决定,你们应该回去亚洲、非洲。日本人本来是听话的,但是一部分却被中国人教坏了,这些挑起战争的日本人应该首先滚蛋……”他们慢吞吞的说着,声音不大,毫无感情的语调却令空气骤然变冷。

“总有一天,当这些人被清除干净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就清净了……”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西历2021那年洛杉矶的暴乱。

警方在事情发生后称:上千个白人无业游民,其中包括一些新纳粹极端分子袭击了洛杉矶这处华人和日本人集中的著名街道,砸烂烧毁抢劫了大部分商店,一些建筑整栋被毁,五人在骚乱中丧生,大约两个妇女被强奸,几百人受伤……这是一场对社会不满者及种族主义者掀起的暴乱,他们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了这个街区……

这是真相吗?有人追问,那街区并不是脏乱差的贫民区,虽然是有色人种居多,却一向治安良好,甚至住着一些亚裔著名人士,为什么偏偏是哪里受到了袭击?死亡的人当中有谁?日本左翼南联盟的会长赤木以及两个联盟骨干,还有两位受人尊敬,名声一向良好的中国商人,他们常常向南联盟捐款……为什么是这样的五个人死亡?那些被烧毁的建筑里有南联盟的固定聚会场所。所以中国政府和日本临时政府愤怒的指责这次暴乱是赤裸裸的阴谋!是一次针对中国和日本临时政府的屠杀,是美国政府挑拨新纳粹极端组织干的!

不管真相如何,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受过侮辱的人伤痕也许会伴随终生……

街道响起狂躁的摩托车轰鸣声音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三点,因为这个街区一向安静,所以三井被惊醒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草草穿上衣服,打开房门,看见二楼小客厅的灯光还亮着,里面热烈的讨论声不时从门缝里传来,他知道赤木他们还在开会,还在讨论南军同盟会的事宜和国家前途,他们显然正被自己的热情所激动着,丝毫没有留意街上的噪音。三井没有去打扰他们,他走到临街的窗前,看见一盏盏刺眼的摩托车灯伴随着轰鸣贯穿了街道。他想,飞车党最近也未免太嚣张,而且人数也太多了……

“出了什么事情?三井哥。”正准备上二楼去给赤木他们送茶的晴子路过他身边,也被外面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紧张的问三井。
三井没有回答,他看见那些摩托车队没有想他预想的那样呼啸着穿街而去,而是在占据了几乎整个街道后停了下来,那些车手下了车,里面有好些个明显的光头,三井突然就打了一个寒战。

火光一瞬间就照亮了整个街道。

乱了,一切都乱了。

晴子跑到马路上的时候已经迷失了方向,在烟尘和火光之中她看见无数白人人头涌动,叫嚷着,喊着口号,他们在喊中国佬和被他们教坏的日本人滚出去!一切低劣的人种滚出去!随着他们的冲锋,街道两边商店的玻璃被砸碎,冲锋队员们冲进一家又一家的商店,每个喊着口号的白人被火光照亮的面孔都被亢奋扭曲了。他们大义凛然的喊着口号,在口号声中,破坏、焚烧、抢劫似乎都罩上了合理的外衣,成为了拯救国家的正义行为。晴子听见自己在尖叫,周围的一切人也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看见街口快餐店的老板被一群光头青年拖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那些光头青年们有男有女,争先恐后的把他们纯粹的仇恨发泄在老板身上,他们痛骂他,把他象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然后用手里一切可拿的东西殴打他。老板的惨呼很快就淹没在周围壮观的毁坏场面当中。

晴子看见周围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尽情发泄的冲动面孔,她吓坏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些人的冲动皆因为她这样的人而起,她是民主思想灌输出来的单纯孩子,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爱与恨,她的爱是因为爱,恨也是因为爱,她并不了解当她的爱恨与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狭路相逢时,她就成了被憎恨的对象,她不明白,很多时候,权力只需要一种声音。或是爱,或是恨,爱与恨都是至高无上的纯粹,不容得与之相悖,当两者之间的壁垒被打破,黑与白混沌成一片,人们便不再有思想,只有或是疼或是痒的难受,非得完成一次感情的宣泄,那宣泄就是破坏、拼命、搏杀、战斗。晴子在多年以后才知道,南军同盟会与新纳粹的辩论和日本南北两军的战争实质上都是一样的,无论哪种形式的战争都是为了满足爱与恨的欲望。

当几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晴子听见自己的脑海里的声音在喊:快逃啊!赶紧逃开啊!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一步也不能挪动了,好几支毛茸茸的大手伸过来,那些人带着醉态“小妞、小妞”的喊,和普通的流氓没有什么两样。晴子不清楚自己是在慌乱中绊倒的还是被拉倒的,她倒在地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泪水糊了满脸。挣扎之中她听见这些人的喊声变成了咒骂声,包围圈散乱了,有人拉起她,她在火光中看到三井在喊她。

夜黑而浓稠,却压不住因冲动和愤怒而燃烧的火焰。骚乱正如火如荼,全城受了刺激和鼓舞的人都到这里来发泄了,不管怀揣着美好或邪恶,人们在撕扯这个地方的时候实际就是把心里的野兽趁乱释放,然后在群体狂欢之后做回克制得体的自己。


三井和晴子在废墟中跑得跌跌撞撞,三井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那里捡来的棍子,不时打击突如其来的危险。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同盟会的小楼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其他人在那里,他们甚至顾不上回头,如果一回头,他们可能就看见同盟会的小楼正燃烧着熊熊火光。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暗下去,静下去。甚至可以嗅到薄雾清冷的气息,三井和晴子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墙壁上喘息。心跳声平缓下去的时候意识也渐渐回来了,另一种恐惧和焦虑也随之而来。“我哥哥,哥哥他们在哪里?”晴子只问得出这句话了。三井吸了口气,短促的道:“不知道……”

晴子刚有些平和的心跳又几乎失控了,她不顾一切的回头跑去,手臂被一把拖住了。
“到哪里去?”她对上三井的黑眼睛。竟慢慢冷静下来。她断断续续的说:“找我哥哥……”三井看着她,慢慢说:“你不能回去,那里已经太乱,女孩子很危险。”他的手很用力,晴子觉得手臂被捏得痛了,三井说:“我去找赤木,找其他人……”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晴子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今后很多事情都要依赖三井拿主意了……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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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三井跑回同盟会的小楼,那里已经坍塌了一半。当时燃烧弹扔进来的时候他冲二楼高喊了还在开会的赤木,然后等不及他们的回应就把身边吓呆了的晴子推出门,然后跑到一楼房间叫起了几个刚刚从睡眠中惊醒的年轻人,等他连喊带拉的带着那几个惊骇的学生跑出已经开始着火的小楼时就看到了在街上乱撞的晴子,他顺手捡起了散落在路边的木棍,打跑了企图欺负晴子的几个流氓,在带晴子逃出街区的一路上他都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现在他再次回到这个混乱的中心,意识突然就清醒了,于是一股凉气心底蔓延到全身,他突然就嗅出了这骚乱包藏的祸心。那是一种动物对于即将逼近的危险的本能的反应。在今晚之前,二十五岁的三井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暴力……

他进入摇摇欲坠的建筑,大声呼喊着赤木,没有人回答他。他仔细在纷乱的空气中分辨了一下,听到最里面的房间有声音,他喊着赤木的名字从满地碎砖头、损坏的家具和门窗中跨了过去,他看见赤木高大的身躯,在混暗的光线中发现他正在和几个人搏斗,他喊了他一声,赤木回过头,满脸的鲜血。三井愣了,他听见赤木喊:“别过来!快逃!三井……”三井又愣了一下,脑后一阵凉飕飕的风声,头上巨痛,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倒在地上。

血从头上流下来,黏黏的从额头滑过眉毛、眼皮、脸颊、嘴唇,自己的血是温热,意识模糊了……

在模糊中他看见一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和哥特一起参加主办的露天音乐会。不等整个音乐会结束,他在哥特的曲目一表演完就悄悄从后台溜走,他打算避开兴奋的歌迷,也不想参加之后公司举办的聚餐。他一出后门,一个摸样秀丽的日本女孩子迎上他,带点羞涩的兴奋的喊他“前辈!”她一面鞠躬一面喊:“前辈!好久不见。”那久违的称呼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她不是埋伏在这的歌迷,然后他就认出了她,十七岁时那个可爱的学校篮球队经理,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前辈,我是赤木晴子啊,前辈不记得了吗?”
“怎么会忘记呢?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
“高二时候全家就一起移民到美国了,现在已经好几年了。”
“喔……”
他记得有个叫樱木的男孩傻傻的喜欢着晴子,而晴子则暗恋着流川……那时他们都以为一个誓言就可以代表一生一世。回忆是如此不堪的感觉,他不敢回忆,连忙问起相对晴子另一个更熟悉的人:“你哥哥呢?这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他也来洛杉矶了吗?”
“是的,他也来了。”晴子吃吃的笑起来,“实际上他就在这里,不过他……”
“不过什么?”三井惊喜的提高了声音“哪个扭扭捏捏的家伙,难道现在都不敢见人了吗?”
“谁说我不敢见人?”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个大个子从旁边的小巷探出了头。“我只是不想被人看见,被误以为是你的歌迷……”
“大猩猩!”
“叫我队长!队长!”
两个人彼此张开了双臂,八年时光一闪而过,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三井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你哭了?你这个家伙以前就别扭,玩起音乐后更是磨磨唧唧的厉害了。”赤木嘲笑他,故意忽略自己也在发红的眼睛。
“什么?你这个眼睛流汗的家伙,以为自己真的很粗糙吗?”三井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三井前辈现在变得好漂亮啊……我们很多同学都是你的迷呢……”晴子在旁边哽咽着说,眼睛连带脸颊一起红了。
“什么啊?男人要漂亮有什么用?女里女气的……头发留那么长……打篮球的时候会绊到的。”赤木不屑的说,也不理会晴子愤怒的眼光“要有男人味!要象个真正的男子汉!”
“怎么?难道要象哥哥你这样……魁梧……的才算男人吗?”晴子愤愤的道,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她毫不留情的奚落起了赤木:“象哥哥这样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就是真正的男人样吗?你说,什么才叫男子汉?”
“交不到女朋友算什么?”赤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转向三井,使劲握着他的肩膀大声道:“真正的男子汉是拯救国家!为国牺牲!我们都应该做那样的人!”

“拯救国家!为国牺牲!”
赤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三井在心里大喊了一声“赤木!”
头很痛,三井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透过被血模糊的视线他看见周围站着几个黑衣服的男人。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他努力寻找赤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团模糊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看清那是倒在地上的赤木,他喊:“赤木!赤木!”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赤木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他还活着,但显然已经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三井又看了看周围,看清了围着他们的那些黑衣人并不是光头党,也不是在街区打砸抢的满脸兴奋的白人。他们脸上是一种讳莫如深的冷漠,扫过他们的目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面对濒死的猎物的野兽一般的目光,三井打了个寒战,疑惑和恐惧一起在心里蔓延,他看清楚他们是日本人。

赤木的情况看起来要比自己糟糕得多,他想靠赤木近一点,他用手撑住地,想要支起身体,身体刚刚抬起来一点,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有人从背后一脚把他踩回了地上。挣扎中他听见赤木艰难的声音说:“别伤害他,他不是同盟会的人。”

背后的人笑了,三井听出那是一种傲慢而轻蔑的笑声。他的脚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反而在他背上碾了碾。他说:“我知道。”三井偏过头看看,他不认识这个人,在朦胧的黑暗中这个人仿佛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噩梦中的黑影。
黑影用一种令人难受的目光打量他,说:“这不是奥斯汀的小猫吗?我和你的老板很熟。怎么,你从奥斯汀身边逃走,放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跑去为同盟会摇旗呐喊,是因为这个叫赤木的大傻子吗?”他 露出一个荒淫的笑容“难道是奥斯汀满足不了你吗?”

三井不理会他的侮辱,只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是什么人?想把赤木怎么样?”

黑影从他背上移开脚,神情变成了一种庄重的模样,使得他说话的语调也一本正经起来 。
“我们是天皇忠实的子民。”他说,突然转过脸盯着赤木,目光中泛起一阵憎恨的青蓝。
“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惩罚天皇的罪人,背叛日本的逆匪!”
他丢开三井,快步跨到赤木面前,一脚踏上了他的右肩,赤木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的右肩明显的有伤,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三井也清楚的看见鲜红的血在皮鞋的踩踏下源源不断的涌出。三井只觉得头皮一阵阵麻痹,他不顾一切的跳起来企图向赤木扑去,身后又赶上一个人,把他踢了一脚又把他的手扭到背后,强迫他跪在地上。

一切似乎都清楚了,但又似乎一切都难以理解。

三井咬住嘴唇,片刻他开口了,和着口里蔓延的血腥味。他说:
“这里没有人背叛日本,也没有人背叛天皇!同盟会做了什么要被称罪人?他们只不过是热爱着国家的年轻人,为了担忧国家的未来,不愿意我们的国家因战争而蒙羞!所以说了和首相决策不同的意见。难道自由的发出声音不是真正强大的民主国家赋予每个人民的权利!如果因不同的意见被定罪,那么就是说我们的国家在首相的治理下已经变成了一言堂的专制国家?”

在说话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没有慷慨激昂,只是觉得穿越黑暗看到一个人 ,一根柱子,一堵墙都象是他的身影。他知道他的思念突然在这一刻发作了,有些不合事宜,没关系,他让它发,这样他才有勇气面对稠密的黑暗和黑暗中幽灵一般的人。
“说得好!”赤木说话了,三井看见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在微笑,难看得很,但是他爱这样的脸。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他们面对的黑影阴郁的开口。“想要质疑天皇的决策吗?什么叫民主自由?你们该做的就是在既定次序之下做好天皇和首相规定的任务,那么天皇就会赋予你们应有的自由。比如天皇叫你们去当兵,你们就该去当兵,去打击我们的敌人,把大日本的版图扩大到东亚。而不是……”他又踢了赤木一脚。“而不是跑到我们的盟国来宣讲叛匪的政策和所谓的民主自由……你们的影响很坏……知道吗?”

“那就说明我们成功了!”赤木说,语气中带着一种昂然的自豪:“心是自由的,我们年轻人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担负国家的未来,不能让她落入少数野心家之手。牧绅一是好样的,流川枫也是好样的,我们要和他们一样做好样的日本人!嘿,我们同盟会做得还太少,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黑影冷冷的盯了他一会,慢慢的说:“那就到天国去继续努力吧,同盟会的赤木刚宪。”
“我当然会的,但我想我不会在天国遇到你,你们这些真正的国家罪人,一定会下地狱……”

阴郁的气氛更加浓烈,恐惧攥住了心脏,三井的眼泪漫上了眼睛。这一切象沉甸甸的巨石,逼得他难以喘息,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身体在颤抖,不止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从心灵深处涌上的悲伤。

“不!赤木!不!”他激烈的挣扎起来,身后的黑影如铁爪一般抓住他,使他不能移动半点。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音乐是没有用的,语言也是没有用的,甚至他这个人也是没有用的。

批判的武器战胜不了武器的批判!如果他是流川或是仙道,如果他有他们那样狮虎的力量,也许他就能救赤木。

“不!”他绝望的大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架起赤木,把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救不了赤木,救不了他的朋友,那些政府的鹰爪非得送掉赤木的命不可!他们就是因此而来,一切都是阴谋,那些光头党,亢奋的人群,那场暴动都是为了消灭同盟会而煽动起来的,美国政府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他们引以为傲的国家机器:警察和防暴队在这场暴动发生的时候奇迹般的缺席了,这个国家和他们的盟国一起在杀人放火!
谋杀……一场赤裸裸的谋杀展现在他面前,平生第一次他看见谋杀,血淋淋的。


他、晴子、同盟会的那些年轻人甚至赤木他们几个同盟会骨干都太单纯了,他们以为他们在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就可以自由的发出声音,自由的表达他们的爱与恨,他们错了。他们也没有了解,或者说没有完全明白,真正的革命不是只有演说和集会,革命是需要付出流血和牺牲的,是要有人伤有人死的!

他想到他虽然一直和同盟会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加入他们,这是因为他对政府虽然失望,但是内心深处仍然保留了一点信任。但现在他的思想和国家观念在这场谋杀中改变了。黑影送掉的不止是赤木的命,还有一个公民对现政府的最后一点期望。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惨剧,他把牙齿咬得打颤,眼泪蔓延到嘴里,但是他的眼泪已经不单单是为悲伤而流,更是为了愤怒而流。

他说:你们这些鹰犬不是真正的日本人,真正的日本人应该是骄傲的,即使是敌人也应该光明磊落的决斗,而不是用阴谋去打击对手。只能用卑鄙手段在黑夜的掩护下行凶是日本人的耻辱,他们即使毁了同盟会杀了赤木他们也没有用,还会有更多的人象赤木一样站出来和他们战斗……

没有人理会他。

夜的每分每秒都变得漫长,当那个黑影的长长罩在他身上时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死了……

        他的下巴颏被拧过去,被迫抬起了脸,黑影在笑,他刚刚杀了人,所以心情似乎很好,他讥谑说:“那么又该怎么处置你呢?猎杀名单本没有你,也许可以看在奥斯汀的面上……如果你保证以后很乖的话。呵呵,你的老板因为你的离开伤透了心,我想如果我把你打包起来送给奥斯汀,他会很高兴的。”
       
        三井睁开眼,想也不想的突然就把一口含着血和泪的吐沫一下吐到了面前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狗娘养的!下地狱去吧!”他咬牙切齿的骂。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抡在他脸上,他被打得一踉。
        “找死!”黑影同样咬牙切齿的骂。
        在被拖出去的时候三井想到自己终于破坏了黑影的好心情,于是心里一阵舒服。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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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爱之炎 于 2012-4-23 20:21 编辑

43       

               西历2021年洛杉矶暴乱的这个晚上,在越过太平洋的东亚,联盟军的队伍正在向东京进发。大半年来他们凭着劣势兵力,靠着顽强的斗志和高明的战术以及世界舆论越来越高的支持,由南向北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从现政府手里夺过政权……
       
        流川枫少校现在已经是流川枫中校了。他的歼敌记录是150架敌机,其中包括5架美国飞行员驾驶的F22战斗机,如果一一查询,也许他会发现这些都是他在空军学院的同学,他们中有人他可能不认识,有人也许在他生日时把他抛向天空,谁知道呢?
       
        在战斗之余士兵们会发现他们的长官常常会在某地一待就是半晌,他的目光会有些发直,似乎穿越眼前的一切不知游移到了那里?有人说他是在沉思,在想怎么歼敌更有效,或是在计划什么了不得的战略战术,甚至说他在计划日本空军的未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正一步步向着日本空军最高统帅的位置走去。
        只有青田信长大咧咧的说:切!他那是在睁着眼睛打瞌睡。他从前就是个睡神,随便躺那里都能睡,现在不好意思随便睡倒,所以就发明了这种睁着眼睛的睡觉姿势。
       
        可是清田忘记了,流川枫从前就是一个神经粗或者说脸皮厚到了极点的家伙,这辈子他恐怕从来没有领会过不好意思是什么滋味……所以清田说的也不对。
       
        流川枫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坐在飞机场的一个角落,他的飞行服几乎没有离身的时候,这个随时准备去战斗的指挥官让整个队伍的任何一兵都不敢有懈怠的时候。他看着这个他精心管理的军营,这是南军最出色的空军营地,将来会变成世界上最著名的空军营地之一。一架架线条优美的飞机整齐的停在停机坪上,他时不时要数数它们,想想每架飞机完成了多少次任务,有没有什么损伤,在实战中需要改进什么地方等等,如果有那一架飞机升空了却再也回来,他就会呆呆的在它原来停放的位置站好久。
       
        所有人的看得出他爱这个地方。
       
        有时候他看着他的飞机,眼睛里流露出极大的欣赏和喜爱。阳光照在飞机闪亮的机翼上,勾勒出流光溢彩的线条,流川在墨镜后眯着眼睛,目光突然就拐了个弯,象被什么牵引着一样,直直的指向远方,他心里就这么一顿,泛起一阵酸酸甜甜的感觉。
       
        他不知道隔着大海的三井正从梳妆台上拿起他的墨镜,打算在纸醉金迷的黑夜里遮住他卸了妆的脸,他从镜子里看看他越来越漂亮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无奈。他叹口气,突然就怔住了,镜子里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
       
        当流川躺在床上,看着一片皎白的月光落在窗台上。远在洛杉矶三井正面对水泄不通的人群用音乐帮同盟会诠释他们的理想。因为有了他,同盟会的演讲总是带了一丝浪漫和诗意的味道,当他带领全场观众一起演唱他为同盟会写的歌时,那种带有理想主义的美感让许多同样满怀理想的年轻人如痴如狂。在人们的欢呼声和口号声中三井抬起头,想象一个坚定身影在给他力量。蓝天似乎可以通向大海的彼岸.,他看见他熟悉的眼睛在看着他。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流川意识突然一震,他看着那一圈一圈仿佛涟漪一般的月光,就如同看见一双如月光一般泛着涟漪的眼睛,他的心一顿,突然睡意全无。他知道那是谁的眼睛,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撕心裂肺般的思念,只是有时他会觉得,他们是彼此在看着对方的,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在某一瞬间一起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彼此相对无言。
       
        在那个对于三井来说今生最黑暗的夜晚,流川正驾驶着他的猛禽机在天空翱翔,在模拟战争中猛禽机曾经创下歼敌150架而自身无一损伤的记录,如今流川枫中校已经在实战中完成了这一记录。他的显赫名声带来的结果就是当他的机队出现时,如果不是美军的F22战机队在场,他的对手们总是先防御再后撤。
       
        那天的战斗,流川枫正准备和三架F22一决高下,从对方飞行的姿势和习惯动作他已经发现其中一架是他在美国空军学院的好友巴布所驾驶的,那个饶舌爱现的黑人巴布.杰克逊出身农村,有着土里土气的名字,却是天才的战机驾驶员,在军校时期就是流川最好的对手。他早就听说他已经被派上东亚战场,今天他终于出现了。
       
        这原本可能是流川与巴布的第一次真正对决,但是流川的手在握住操作杆的一瞬间,心里突然一痛,那是一种难以忍受感觉,似乎是有只手在他的心脏上狠掐了一把,他不由自主的呼喊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手一紧,飞机就小小的一偏。对方的子弹已经过来了,在机翼打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耳机里传来清田的骂声:“混蛋!睡着了呀!”他浑身一震。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无论如何,他从未在战斗中放任过自己的情感……侧翼的清田已经向敌机迎了上去,把他的对手接了过去。
       
        这是流川枫战斗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失误。
       
        而洛杉矶的夜还在继续,杀戮也还在继续。
        三井被推到街上时清楚的看到周围混乱,他想他现在终于不会在这混乱中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了,他已经看出了它的本性,他不会再害怕它。
       
       
        三井想自己应该自豪,他和赤木他们都是好样的日本人,燃烧弹可以看成烟花,嘈杂纷乱的声音可以听成音乐,到处乱溅的烟尘碎屑就是樱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他们死于樱花烂漫之中。
       
        他想晴子应该已经安全了,以后也许不再参加这种不适合女孩子的运动和革命。他又想很快会见到赤木了,那家伙说不定还会等等他,他们可以一起去天国组建他们的篮球队,这次他一定要当队长!他还想,可惜的是他见不到流川了,那家伙说不定还死心眼的在等他。想到流川,他的心突然就剧痛起来,他还欠流川一个道歉,他理直气壮的打了他,然后弃他而去,他伤了流川的心,而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哽咽难禁的颤抖起来。他想他身后的刽子手可能会嘲笑他,以为他眼泪是因为软弱而流。
       
        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后脑,他们马上要宣布他的死刑。周围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扫一眼这显而易见的杀戮,表情漠然的离开,仿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三井并未察觉自己没有恐惧过,他已经进入一种对死亡的忘我想象的境界了。
       
        同样的夜晚,这里上演的是撕心裂肺的悲剧,而城市的另一边,却是灯红酒绿。奥斯汀.史密斯和三井一样没有入睡,在他喝下一杯名贵的葡萄酒,在他抽完一支雪茄烟,在他和投机家们讨论了今后的投资趋势,在他拒绝了一个美丽女人的邀请之后,他觉得空虚至极。
       
        他开车回到办公室,没有开灯,从窗子看出去,这个不夜城在墨兰色丝绒一般的夜空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霓虹,仿佛另一个星空,和夜空相对就如同镜子的两面。他借着月光寻视着他的办公室,那些精美的设计,富丽的家具都退入了黑暗的薄幕中,只有玻璃的地板和雪白的墙因为光亮而凸现出来,并且融为一体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
       
        办公室的墙壁上贴着公司最出名的艺人的海报,正对着奥斯汀办公桌的墙上贴着三井的海报,虽然他已经不清不楚的离开公司大半年了,但是没有人提出要让他和公司正式解约,也没有人建议把他的照片从奥斯汀的墙上撤下。于是在这个夜晚,他的身影仍旧和其他明星一起在黑夜中在奥斯汀的眼前若隐若现。
       
        奥斯汀的目光在这些照片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三井的照片上,他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光线很暗,只看得到照片上的一个模糊身影,在银亮的背景下如同水面上的幻影。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令奥斯汀的头脑一阵模糊,他突然冲动的几步跨到墙壁面前,大力把墙壁上的一张张海报撕了下来,在铜版纸破裂的嘶嘶声音中他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快感。
       
          墙壁上最后只剩下了三井的巨幅海报,他退到办公桌前点亮灯,房间里骤然光明,他心事不轻的又看着那张海报,周围的墙壁干干净净,雪白的颜色令空间无限延伸,于是满世界似乎都是三井……
       
        他点了一只烟,坐在书桌上一面吸一面端详着面前的海报,他想他未免太放纵这个人,他带着他的乐队出现在他面前,只消一个微笑他就全盘接纳了他和他成员;他动用公司最强的阵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打造成炙手可热的明星;作为老板,他照顾他的喜怒哀乐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他鄙视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就那样不顾合约的扬长而去……而他,却仍然维持着哥特的存在,没有让其他成员流浪到大街上,仿佛还在期待他的回来。而三井,那个心安理得受着他宠爱的家伙却连一个解释都吝惜给他。朋友们都戏称他为奥斯汀的小猫……可是天晓得!他妈的奥斯汀那个蠢蛋只是能偶尔握下他的手就乐得感谢上帝了……
       
        他看着那张海报笑出声音来,怎么?这是怎么了?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自己:难道我是爱上了他?
       
         不!这绝无可能……他恶狠狠的对自己说,爱情是世界上最愚蠢而多余的东西!年幼的他曾经目睹父亲母亲因为爱情而导致不可弥合的崩溃,所以他从小就懂得人不可以有爱情。所有的情人都只是过眼云烟,三井也不能例外,只是游戏长短的问题,虽然他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未免太长,投入的精力也未免太多。不过他也只是一个游戏,等到他完全的得到他,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电话铃突兀的在静谧的房间响起,他漫不经心的接起,一个朋友在那头兴奋的嚷“发生暴动了你知道吗?在令人讨厌的亚裔街区,这真是个好消息,那些整体叫嚷和平的同盟会和黄皮肤的劣等人全部被消灭才好……”这个朋友不是光头党而是投机家,但是他对有色人种的那种大义凛然的厌恶却并不输给光头党。

         奥斯汀冷笑一下,现在什么消息对他来说都算不上好消息,当然这消息也算令人振奋。自从三井走后他对黄皮肤的亚洲人就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恨,他知道那是对三井的恨而转嫁而成的,是的,他应该恨那个叫三井寿的人,那个傲慢、自尊、性如烈火的家伙,他对于理想和操守的固执坚守就源于他们那个种族的恶劣秉性,那个讨厌的亚裔街区毁灭了倒好,他厌恶的民族和三井都将从他的城市被消灭……他愣了一下,难道他的恨已经到了希望三井被消灭的地步吗?

          他打了个寒战,突然想到三井现在就和同盟会搅在一起,而且就住在那个暴乱的街区……

          奥斯特如梦初醒的跳了起来,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迅速取出里面的一把手枪,娴熟的上好弹夹,他揣好枪,快步跑出了办公室。在驾车向暴乱的地区奔去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除了加速再也没有其他。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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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29# 栀子


    所以乃赶快填坑吧,乃再不填,偶只能把偶瞎续写的下一章拿上来充数了~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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