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仙流】繁花 by 我记不起我是谁 - 完结区 - 灌篮高手耽美同人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20'), fid = parseInt('23'), tid = parseInt('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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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番外:流川篇

      其实其实,仙道我和故事好多发生,知道吗你们,噢,不知道你们,跟你们说我,哭我不是故意,眼泪故意它,没关系跟我。

      仙道说,男儿有弹不泪轻,意思知道吗你们?不知道一定,就是意思,哭不能,轻轻哭不能,唏哩哗啦哭要,是对的才。

      被妈妈在家里锁仙道,越野说,不信我,找仙道想,不让,打过刚才,没力气现在,咬了只能,可说过仙道,咬狗狗才会,人我是,不好咬,没咬了我就。

      仙道为什么锁?越野问我,说他不知道。咬他还是了我。

      妈妈生气,仙道锁所以。说越野。

      不明白我,锁为什么。C城,屋子一个,人两个住,仙道一个是,我一个是。开心有,生气会也。生气我的时候,没锁他也,不明白所以。

      好孩子仙道是,话这句不是说我的,楼下牛奶卖老头说的是。

      那是,可了不起仙道。爬山背我,口一气,蹬蹬蹬,山顶到;牵走我,口一气,哒哒哒,好远好远可以走,真的真的。

      故乡的仙道,冷比C城,C城下雪会,这么大没有,怕冷我,知道仙道,带我回来但是,更冷了然后我。说仙道,牵着,一点不冷就。没说谎他。

      回仙道的故乡,可开心他,C城在也没那么开心他。不是不明白我,隔壁,铃铛,我们家在不开心它就,回去也可开心它,一样一样。

      C城的时候两个人住,热闹那日子过,劈里啪啦响,仙道鸡蛋煎这是,花花蛋喜欢我,碎碎碎,稀饭搅一起,蛋包包更喜欢我,圆圆一个,可漂亮。

      牛奶卖老头说,将来,有老婆仙道的话,幸福了。

      老婆什么是?仙道说,一起楼上住男的那个,老公叫,女的,老婆就是。

      噢,明白了我就,住在一起不是?那仙道老婆我不就是?

      可牛奶卖老头说,女的那是,男的我是,不是一回事完全。

      花花蛋盖他脑袋上我拿。

      宝,不能这样,快道歉。我不对仙道说是。

      第二次,牛奶卖老头说,女的那是,生娃娃可以,男的我是,不行完全。

      蛋包包盖他脑袋上我拿。

      宝,我生气了哈,以后有话好说不能这样动不动就把东西盖人脑袋上。

      训我来的,记得可清楚我,比说话自己清楚还。

      生气我那时,什么不知道都仙道,训我就会,哼。

      问仙道我,生气的事情遇到,生气的人遇到,受欺负还,怎么办?

      打他。仙道说。
就打他了我。鼻血流,鼻子歪差点,嗷嗷叫他还。

      以后遇生气的事拿东西盖人脑袋上可以不能这么打人哈。

      你看,反悔了他又。反悔他老。以前,开心时候他,驮着我,爬屋顶星星看,说,宝我跟你说你就跟那星星一样老值钱了,谁掏钱给我我都不卖。

      那次感动因为是,话记下,老清楚了又,比说自己话清楚还。

      后来,仙道头发剪,不是故意我,一点点,明明一点点剪而已我把他,却大一截短了看起来。

      说不用了他,吼用他,再这么闹腾我把你卖给楼下收破烂的,一块钱买都没关系我告你。

      不值钱呀那么我。

      后来,平头剪一个他,吓死了呀我差点。

      篮球有一个我,知道不你们?上班他仙道,闷我他说会,篮球一个买,玩可以。可宝贝了我,擦天天。一个月,仙道问我篮球像新买的为什么,老得意了我,擦呀天天!仙道又问,擦就算天天打过但是旧也会。

      伤心了我,笨蛋呀我,擦天天,擦顾着,玩忘了呀!

      晚上那天,篮球玩我,玻璃窗户一个碎,杯子两个碎,盘子三个碎,脑袋一个碎......

      更伤心了我,篮球扔,窗户从。

      仙道去捡回来了又,半夜。闷被窝我,闷气有我,自己的。逗我他,没关系他说,玩着玩着东西再不会碎了就。傻子他老,哭了我就。

      篮球喜欢我,仙道更喜欢我,篮球玩喜欢,东西会碎但是,脑袋一个只有。明白吗你们?

      好人他是,便宜占他不能,我的那是,明白么你们?

      一年,月12个,三个月隔,常常发脾气我,青春期那是,仙道说。
     
      蒜毛鸡皮事,生气也会我,可凶。一次,东西吃,肉我要,夹给我他,肉不要又,夹回去他,我说,要吃呀我你夹回去又什么干呀!

      讨人厌,铃铛不和我亲了也。拍它脑袋我因为,狠狠的。

      青春期,常常,噩梦睡着做,吓醒半夜,然后,撞墙上脑袋,一下一下,疼因为,撞,不疼了就,可舒服。仙道吓着也,我脑袋抱,不明白我,手给我看他,红的,问他什么那是?血。仙道说是。

      白花花,一条条的东西缠我脑袋仙道。不舒服我觉得,撕开想,发火了他就,好大好大火。青春期,生气了我又,扑上去,打他要。

      吼我他,打雷像,还闹是不是?!再闹卖给楼下卖牛奶的我一分钱不要!!

      更不值钱了我呀!

      好价钱能卖个的我,卖走好价钱才能给,好价钱为了,乖乖暂时我。

      后来,知道我,青春期也有,仙道。

      油条卖漂亮姐姐说,生活艺术是,记不清了我,可深奥,漂亮姐姐说,比如,长得帅仙道,艺术一种就是。后来,知道才,喜欢仙道她。再后来,油条没有去再买了......

      变帅我想,仙道一样和,哈哈哈笑好久他,说,打人时候我,帅死了。

      我捡回来仙道的,和我这样说仙道。想不起来我因为,是捡回来被吧那就。照镜子我,那么帅捡回来的,艺术一种因为。

      明白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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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冬天

     仙道爸当晚就往回赶了,风尘仆仆,十万火急,当时他还在二弟家剔牙。

     电话里仙道妈的口气并不好,显然是给什么气着,一句完整地都憋不出,头头尾尾就听明白两个词,明天,回来!

     那该是多么天大的事啊。

     夜晚的城市喧闹而拥挤,车堵路上老半天才挪一点位置,计程车司机十分不耐烦地探出身子一直张望,车里空气让自个儿的烟味熏成一片浑浊,仙道爸隔着玻璃盯着路灯觉得想吐。

     一直到快十二点的时候,车才终于不堵了,顺利上了高速,跟箭似的穿梭。

      只不过常常的事与愿违,剩下两根烟的烟盒见底的时候,乓一声车身摇晃得剧烈像是给什么拖着整辆车失了控地拽出好几米,一阵激烈的动荡然后趴地上没了动静,瘪着。

      爆胎了。

      ......

      仙道爸觉得今晚上绝对是让运气给背的。

      越野觉得今晚上绝对是让运气给背的。和流川蹲仙道家楼下的时候他第三遍这么想。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寒冬深夜的风吹脸上激得牙齿打颤,嘎吱嘎吱的。

      “冷的话要懂得说啊,你还烧着呢。”越野看一眼蹲自个儿身旁拿着不知道哪捡来的粉笔在地上涂涂画画的流川,小样精神头比自个儿还足。

      流川也没抬头,嗯一声,把脑袋上的外套帽子拉严实点,光盯着地上自己画出来的线条出神。

      老半天,越野觉着自己快成冰块的当口,流川抛过来句,“在这里为什吗呀我们。”

      啪一声越野就扇他脑袋上一阵天昏地暗。

      流川抱头,抬起眼皮子叽里咕噜盯着越野,眼神里写着会疼。

      越野哆嗦着把袖子挽起来,手肘上密密麻麻的牙齿印深深浅浅,深的渗血浅的破皮,越野想咬牙切齿,咬不起来,顾着打颤,“这谁咬的?”

      “我。”

      “为什吗咬我?”

      “找仙道想。”

      “那你还问我为什吗在这里,你丫欠抽呢吧?!”

      流川跟吃了一闷棍似的厌了,又说:“可仙道这里没有。”

      “这当然没有,这是仙道家楼下,他在楼上。”越野缩了缩脖子,调整角度再看眼脑袋上那口照出灯光来的窗。那是在二楼,边角的地方。

       仙道的房间。

       越野试着站那喊过,但是完全没有反应,听仙道的意思,仙道妈还气头上,也不敢跑阳台底下喊,怕火上浇油。念书时代逢仙道妈生气这群平日里凑一块混的哥们还来找仙道,免不了一顿火喷一起遭殃。而就在刚才,流川说了个令人失语的决定。

       上去爬能不能?流川说。

       越野再看一眼那上边,高度是没有,有的是难度,光溜溜的墙壁,一点可以支撑着踩上去的地方都没有,就连那窗台都是光溜溜。让属壁虎的人来试试吧,没准真的一切皆有可能。
流川失望的脸色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两手并用地和越野比划一种物品,越野觉得插瞎自己的眼睛都无法理解他所比的的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眼角瞄见地上让流川扔一旁的粉笔头,越野灵机一动,捡起来,塞流川手里,说:“画给我看。”

       流川贼手快地刷刷刷地上几下,两跟竹竿中间几根横杠,怕越野看不明白流川在竹竿的顶端画了一个四方形,歪歪扭扭,用粉笔一点,手指一伸,指着上头那个窗,说:“这个,是这。”

      明白了,很明白。

      梯子。

      越野嘴角抽搐着四处一看,大马路上安静得像死水,一切看起来都已经睡着,今晚上是十分标准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其实越野没有记错的话仙道楼下就有家木匠房,专卖这类玩意的地方。可关键的是目前近三点,再怎么勤奋的木匠他也需要睡觉,而且需要关门睡觉。

     “现在没地方买,要不先回我那睡一觉?明天天亮了再到这买?”越野试着循循善诱,拖着发烧的身子熬到天亮,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流川看一眼天色,黑压压一片见不到月光,路灯下两人蹲着的影子延伸着到远处,细长两条。他摇头,“睡不着也,亮天了要,亮天了,买就。”

      越野就死了回家睡一觉的心,从心底里发凉。

     “你不问我仙道为什么惹他妈妈生气啊?”

      流川脑袋继续摇,“问不想,时候有的,生气不觉得仙道,妈妈生气却会但是,不一样脑袋,里面,不一样想的。”

      越野细一琢磨流川这话的意思,就带了惊奇的色彩出声:“哟呵,你小子脑袋瓜子里给熏陶得挺有一套,这我相信你是和仙道一起过日子的了。”

      “没有错一定仙道觉得。”流川抱着膝盖整个身子一晃一晃,地上的影子便跟着摇摆。

      “哈?你怎么知道?”稀奇不是假的,惊讶不是假的。

       流川搔几下脑袋,十分认真的模样:“错了觉得他的话,认错一定呀!认错他没有,锁才被,不对?”

       越野心想这有点道理,仙道的性格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那就跟孙猴子驾驭筋斗云似的,没本事治得了他一切免谈。想着就觉得郁闷,这么多年好友都没能驾驭就给眼前这小子驾驭走了,太伤人心了。“那你们在外边的时候,你惹他生气过么?”

      “有呀当然!”流川给出个肯定句,加了感叹,“吓死了我呀差点。”

      “那你咋办?”

      “道歉。”

      “这么直接?”

      “不然?”流川反问,又说,“喜欢因为,生气所以才,道歉,丢人一点不。”

      说完他转过脸,越野就看见他眼里仿佛有股生命跃动,像蝶,翩翩。

      “这么喜欢他啊?”

      “那是,可喜欢,肉蜗牛,壳蜗牛,哪个喜欢?”

      “哪个都不喜欢...”有点...恶心...

      “一起组在,喜欢了不就?”

      越野隐隐就有些明白流川所说的意思了,但不明白的是,一只蜗牛,流川是蜗牛背上的壳,还是壳下面的蜗牛。谁知道呢。

      仙道爸大腿有些抽筋,走路走的。

      爆胎之后,联系汽车抢修迟迟不见人来,足足半个小时的浪费。坐不住之后的发展就是步行。

      一番筋疲力尽原想胜利就在眼前,走近了却活活吓一跳。自家楼下,蹲坐着两团黑影,还在动。

      仙道爸觉得这绝对是让运气给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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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角落

      人很多时候在意的东西远远不及了机缘巧合,虽然是和自己的想法反着来,并且不是时候。譬如说仙道现在并不希望流川和自个儿老妈见面,但事实在自己的念头过后不久就发生了。

      当仙道爸领着流川和越野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仙道俩眼珠几近脱框。

      仙道妈开门的时候显然是不知道仙道爸后边还跟着两个的,差点因为没注意又将流川和越野关在门外,仙道爸出声了才注意上,除了越野还有个自己不认识的小青年。

      越野一见着仙道妈,就赶紧地把流川往屋里一推,飞快地冲仙道使了个眼色,就找个理由脚底抹油似的开溜了。

      然后那个小青年一进屋就咋呼着“仙道仙道”扎仙道怀里。

      老两口一时间就愣在原地想说的都没有了。

      仙道盯着扎自己怀里的流川,一句话没有,小心翼翼捏着他脸上的肉,往自己眼前提上来点看清楚他的脸,有些灼人的温度,真真的温度,嘿...嘿呀?真是丫小样?“真是你啊?”

      流川啪一声拍开他手,脸上顿时就有两块白色的指位,慢慢恢复血色,“疼呀会我!”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仙道忙不迭拉上流川的手,摊自己掌心里,像萝卜,硬邦邦,红通通,仙道不由就攥紧了点。

      流川俩眼睛里的兴奋还没消退,渲染声色,“找你呀!”

      “还烧么?”仙道把流川两手塞自己衣服口袋,将他拉近点,手就要往他衣服里伸,“这不是我的风衣嘛,穿这么多流汗吧?”

      “难受已经了不,烧而已一点点有,没事已经。”流川两手插仙道口袋里来回翻动,仿佛想将里头的那点暖和翻搅进自己手中。
  
       仙道摸见他的后背淋淋全是汗水,再一摸他穿最里头的线衫,湿了一半不止,捏一把就跟能把汗水滴下来。仙道抽回手,就冲自个儿爸妈请示:“呃,爸,你刚回来也很累了哈都这么晚了,妈,你想和我谈的明早上咱们谈哈,我那啥,先照顾完他咱们仨再一起谈。”

       这时刻的仙道让仙道妈有点不认识,真真的陌生,他见着小青年,三言两语,他就像今儿和自己谈话的事情一点都不曾发生,将自己和小青年的关系用肢体表述得直白并且坦荡,从没见过这样的,一点不像那个仙道。他为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男的,让自个儿这个当妈的都不认识了!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正要开口,就给仙道爸手一挥拦下了,“嗯,越野和我说了,你这朋友还在发烧,十点多的时候就在楼下蹲到现在了,是来找你,那你的确该尽点照顾义务,我和你妈妈也有话想说,先回房间了,你们别太晚睡。”

仙道妈选择沉默。

      “说多他了,十一点蹲,十点没有。”流川闻仙道爸提起自个儿蹲点一事扭过脸来更正。

      仙道爸就觉着想笑,换别人巴不得说已经蹲了一天,表诚意,他倒好,哈。“嗯,十一点到现在也够呛啊,早点休息吧。”

      仙道妈跟着仙道爸回屋,脸色一缓,极其微细,在转角的那刹,偷偷回头来看了眼,那个小青年,有张很干净的脸,有和仙道差不太多的个。

      仙道放一浴缸的温水,坐马桶上十分安静的流川开始自个儿脱衣服。

      仙道把他扔地上的毛衣线衫裤子之类一股脑扔脸盆里头,在门后挂上外套,拽着他光溜的手臂就往浴缸里拉。

      流川跟触电似的缩回刚迈进去的脚,“哇!猪皮烫!”
  
     “少跟我闹那是因为你发烧才会觉得烫,给我坐进去。”仙道捉着他小腿死活使劲让他踩进去,趁他挣扎的一际整个人带进缸里。

     “呀!猪皮烫呀仙道!”流川扒着缸沿愣是想从里边出来,水花四向着溅起,哗啦哗啦。

      仙道按他肩膀,手腕一使劲流川就给按着彻底坐进了缸底,“安静点哈这么晚了别吵着人家,又不给你打沐浴液光洗汗而已。”

      这么一说,流川就没再嚷嚷水烫,自顾搓起身子。仙道坐马桶上,盯着他上下起落的搓洗动作,老半天才问:“宝,你真在楼下蹲了那么久啊?”

     “嗯。”

     “越野和你说啥了么?”

     “什么没有也。”

     “那你咋遇见我爸的?”
  
     流川停了动作,转过来,“不知道呀我,蹲着蹲,出现突然呀他。”

     仙道就想起了自个儿妈念叨要让爸早点回来的事,估计真是打电话过去了,还真是爸的个性,直接就回来。这么想着仙道抓缸里毛巾给流川擦背,又问:“难过么宝?”

     “什么难过?”

     “你就没找我找得这么辛苦过,我都觉得难过你不难过啊?”

     流川回头,说:“故意你又不是,找你到了,好了呀就。”

     “真不难过?”仙道觉得自己是笑了的。

     “嗯。”

     这回仙道扔了手里毛巾,揉他脑袋,就见流川一头顺巧的头发在自己手心里成了乱草,发梢沾了水地一撮一撮。

     流川仰起脸,问他:“难过还仙道?”

     仙道没回答,低下头,亲吻他的嘴角,舔到他的牙齿便就放开。“不难过,高兴,老高兴了。”

     仙道爸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天边才刚刚发白,早得不可思议。从床上坐起来往床头靠,摸索着找桌上眼镜。

     “你醒这么早还是头一回啊,我以为昨晚上你那么晚才睡怎么说今天也得中午了才爬得起来。”仙道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仙道爸把眼镜戴上,开了床头小灯。窗帘透进来的光还很微弱,窗台那块角落便像发光,这让仙道爸觉着安静,太阳还没起来,一切都还在睡。

     仙道妈翻个身,说:“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这么深沉。”

     “做梦了而已。”仙道爸轻轻一笑,示意没什么。

     “梦见什么了?”

     过几分钟,他说:“我好像在梦里看见仙道初中的篮球赛。”

     “你也觉得怀念了不是。”仙道妈跟着坐起来,被窝外的空气凉如薄冰。

     “是个父母都会怀念吧,没准是真的变化太多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你知道么,他这次回来,我一早就看见了来着。”

     “那时候远远看见他都没法跟当年一样一眼认出来了,我就知道这一趟回来得有大事。不是大事的话,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他变成这样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以往你给他打电话唠嗑结婚生子的事,他不都挡回来了么?应该在那时候你就有察觉一点他在外边有喜欢的人。”

     “你看,我预感还是准的,真是大事。因为如此,所以他也变化很大。”

      仙道妈沉默着到现在,终于要开口了,情绪有些激动,声儿都有些弱,“他哪里有变,他不还是和以前那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算个什么回事,我不求他娶个什么漂亮女人,能贤惠地给他料理个家过后生个孩子,能让他尝尝家庭的滋味老的时候还有天伦之乐可以享受,这也有错?他跟我说他无所谓孩子不孩子,行,无所谓,但怎么个无所谓?我当初和你在一块的时候,我是不是说我对结婚不结婚无所谓?后边追你屁股后边要结婚的是谁?我当初和你结婚之后是不是说对生孩子无所谓?后边死活要生一个的是谁?无所谓?现在他还年轻,他还没到渴望天伦的时候,他能无所谓,等他将来老了,他的那一个人也老了,身边连个可以伺候的人都没有,他要怎么办?”

     “他跟我说,要我放心,说他和那个人生活在一块很开心也很幸福,是,现在是很幸福是很开心,将来呢?他想过舆论这种东西么?你都和我说过男人在一定的年龄会特脆弱特需要家的扶持,那好,一个男人,懂得创造家么?指望一个男的像家庭主妇一样料理家务?男人不同女人,女人有时候还能对一些状况容忍,男人都是有脾气的,一个不和打一架都没问题,怕什么?都是男人啊,打一架谁都不掉块肉。那么,有意思么?我希望的是他能有个家!不是一个伴侣!事事都有万一,一男一女,有了孩子,起码有个维系,走一辈子,男的,好说么?随时觉得厌烦随时走人,容易得很。”

      仙道爸盯着仙道妈脸上的神色一句话没回应,趁着仙道妈停顿的这当口,他问:“那你想过么,你担心的这些,没准对方的父母,也在担心呢。”

      担心被伤害的,永远不会是别人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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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现更到这,晚上回家继续,做个记号更到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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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中午未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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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沙漏

      铃兰从各个好友家拜访归来,花了两天时间,用仙道妈给自己的仙道家里钥匙开门,想要开始仙道妈所说的在自个儿爸妈回来前住进仙道家。

      鞋架上多了双运动鞋,显眼得扎人,不是说那款式多么新颖,而是足足比起仙道的鞋号小了一码。预感里这空间里多了个存在,是男是女,不得而知。那鞋,白的,浅色花纹,男女通吃。

      铃兰边转动钥匙边往自个儿手表上看,八点三十。心里头有点纳闷,这也不算早了怎么门还锁着?难道到现在屋里头都还没人出去过?

      外边木门一打开,铃兰刚把钥匙插防盗门锁孔里,冷不丁发现防盗门下边铁杆间有对眼睛正看着自己,当场惊得手一放倒退着下楼梯,好几阶。这这这这这...这什么玩儿这是?

     “谁呀你是?”里头出声了,听着是一男的。

      铃兰觉得有点腿软,扶着楼梯扶手往门口爬起,站稳了胸腔里头的心脏还通通通个没完。

     “谁呀你是?”

      那声音在重复,轻轻轻轻地,像羽毛飘。

      铃兰定下神,松口气,蹲下来,就和防盗门下边铁杆间的那对眼有了直接对视。铁杆间的缝隙并不是特别大,也只是整好能看明白那是对眼睛而已,整张脸让交错的铁杆一根根划分,就那对眼瞧得分外清楚。

      是个人。

      活的。

      这回铃兰彻底不再害怕了。

     “那你是谁?”这人瞅着面生,看起来并不像是仙道家的亲戚,要说是仙道的朋友那也不可能,越野那群人自个儿比仙道还熟,尤其是这人看起来并没有这旮旯子城市的气息,清透得很。

     “告诉我你先,告诉你再。”

      铃兰直接开了防盗门的锁,进屋。

      那人是蹲在防盗门的门后,自个儿开门进去把门又关上之后,他依旧蹲在门后。铃兰觉着奇怪,这要是客人那也太说不过去,谁去串门的时候会挑主人家门后蹲的啊这不渗人呢么。

     “你是?”铃兰换着了拖鞋,站他面前问,高度问题这成了居高临下,能把那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挺好,如果那头发再整齐点别这么狂草就更好了,脸再洗干净点眼角干净点再好不过了,还有,睡衣扣扣好点。

      那人张嘴,铃兰就预感他是要回答自己,没想的是极其突然后方传来自个儿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喊的不是自个儿,“怎么我找个新牙刷的功夫你就跑了啊?给我回来,刷牙洗脸赶紧的。”

      铃兰一回头,真就是仙道。

      那人不再蹲地上,手脚利落地起身,“刷牙洗脸我,说一会再。”

      仙道正捏着把还没拆封的牙刷,从屋里出来,刚到门口就见流川跟黑虎掏心似的冲上来,势头大的。冲他腋下肋骨一抓,整个人掏过来,一挠他腋下肉流川整一要笑得昏天地暗的状态。仙道把牙刷的包装壳两下拆干净,塞流川手里,“别闹了哈刷牙去。”

     出了房门才发现大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

     “哟,好久不见?”仙道嘻哈一笑,朝铃兰挥手,那夸张的。

     铃兰把手里拎着的袋往椅子上一扔,哼一声,“久你个头你趁早滚吧你,还钱,我豆浆钱,速度点。”

     “别介啊你儿子还没生呢我怎么能还,我当初不是说了么给你儿子包红包的时候一起还。”仙道给流川接着水,又问,“诶不过看你这德性是刚从朋友家打游击回来吧?”
“是又咋样。”

     “我猜你还没吃早饭。”

     “哈,岂止没吃早饭,我连刷牙洗脸都没呢。”铃兰懒腰一伸,倦态毕露,显然的没睡够。

     仙道把刚给流川的牙刷抽回来,递铃兰面前,“难怪嫁不出去,睡这么晚都还没刷牙洗脸看来不能指望你照顾你未来的夫君。”

     铃兰一眼认出这是刚仙道给流川的那支新牙刷,崭新柔软,滴水未沾到。禁不住就问:“喂,你给我这了,那他呐?”

     “没事,他用我的就行。”

     铃兰一愣,愣过之后搁多少年后才愿意重新回想。

     不能和别人共用的,除了爱人,还有牙刷。

     只是在当时都还不愿明白,也不愿放开。

     铃兰坐沙发上,看仙道一勺一勺给流川喂白米粥。流川偶尔会想伸手自己拿着汤匙在碗里挖一勺吃,但更多的是翻手里的报纸,来回颠倒来回翻动。

     铃兰就知道,他看不懂,绝对的。

     小时候自个儿对报纸不懂装懂就是这么干的。
   
     “喂,仙道,”铃兰坐近点,就看流川看得更清楚点,一看就知道是根正苗正的好好青年,并且有过人的优势,比如那张脸,比如那身高,都值得骄傲,“这谁?”

     仙道头也不抬,对着正被自己搅拌的白米粥吹气,“宝藏。”

     铃兰就觉得稀奇了,怕影响自己形象于是没敢吹声口哨,说:“哪捡来的?”

     “我脚底下。”

     “借我用用沾沾宝气?”铃兰掩嘴笑,淑女扮相十分惹人嫌,这点铃兰深有自觉。

      仙道就跟人抢他五百万彩票似的驳回:“想得美你,自己去捡个。”

     “不过说正经的,这小子一看就知道外地来的啊,你外地朋友?”

     “是外地来没错,不过不是朋友,刚和你说了,是宝藏。”

      铃兰立马崩了刚还淑女的形象,脸色写着耻笑俩字,“你能说点正经的么还宝藏,那你伺候这宝藏还真辛苦啧啧。”

     “别当我扯淡,我说的就是正经,你可别小看宝藏,能够我一辈子用的,你将来要捡一个没准你比我还过。”仙道说着就把拌凉了的白米粥放流川手里边,烧壶开水准备泡茶,“你快点吃完啊我就给十分钟没吃完以后别看报纸逮着一张我烧一张。”

      流川不乐意了,“报纸看我,慢了吃肯定呀就。”

     “我管你丫那么多你吃顿早饭跟吃毒药似的没资格提要求再说你也不会看你就装吧。”

     “哼,会你就。”流川把手里报纸扔边上,端碗进屋,吃粥。

      仙道算是把一整个视线都收回来,放铃兰面前。

      就着这能插话的时机,铃兰问他:“伯父伯母呢?不在?”

     “在睡,估计昨晚俩都失眠,今早上才睡着。”
   
     惊讶之情言于表,铃兰摇着脑袋表示不信,“什么事啊会失眠,你看吧,肯定我说对了你外头欠了一屁股债回来一定的。”

     “那倒是小事。”仙道给铃兰满上杯热茶,玻璃杯给熏得朦朦胧胧。

     铃兰敛了敛嬉皮笑脸的举动,有些试探,“这个,不会是因为你说你带老婆回来了的这事?”

     “聪明,真不愧卖烧饼的王二老念叨要娶你做老婆,他看上的人,真聪明,嗯。”仙道往沙发背一靠,八颗牙齿笑露出来,一改刚稍稍正色还带忧郁的脸,这就让铃兰想一杯子泼上去帮他整容。

     “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什么不满意的能不满意成这样啊?还双双失眠,不会那么糟吧?你妈不满意连你爸都不满意?”

      仙道点头,又摇头,托着下巴深沉样:“我妈不满意,情理之外,我爸,我就不知道了。”

      铃兰斜眼看仙道,视线里仙道的脸跟贼眉鼠目似的比自己的淑女样还招人嫌恶,“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老婆?让我一睹尊荣下呗亏咱们感情还那么铁我到现在连你老婆的面都没见过。”

     “你不看过了?”

     “哈?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过你老婆?”

      仙道冲屋里流川坐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

      ......

     “呃...你说什么?”

      仙道依旧那副表情,重复了一遍抬下巴的动作,方向一样:“那,我老婆。”
  铃兰想,这真不是自己昨晚上睡觉落枕了,是真真的脖子动不了。

      那个...仙道...说了什么?那个...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是...是他老婆...哈?

      转过头去确认的时候,铃兰仿佛听见自己颈椎骨咯吱咯吱一块块往下掉,极其僵硬。不不不不这玩笑真的大发了那怎么看都是个男的还是阳刚型。

     “怎么?你不信?”仙道一见铃兰这德性就猜出个几分,一语道中。

     铃兰的声儿倒是冷静,冷静得无波无澜,“这个,你是想说你妈不满意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老婆是男的?”

     “嗯。”

     “你是想说你是现在是同性恋?”

     “嗯。”

     铃兰下意识就觉着仿佛诶什么掐着脖子却不让断气,难受劲一浪接一浪,费老半天劲让自个儿说话不那么结巴,“不是仙道,那个啥,呃,我知道你害怕你妈因为急于让你结婚所以拉我跟你凑一对,不过那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那啥啥啥所以这个啥的理由你不用讲给我听。”

    “我没开玩笑。”

     铃兰笑得跟哭似的,一脸你不要搞笑的表情,连连摆手,“我当然也没开玩笑你真不需要用这么那啥的理由来和说不是,这个,我说了拉我和你凑一对这你绝对放心我要不愿意伯母也不会怎么着,就是这理由太那啥了不是你说一次就好了是吧。”  
   
     仙道盯着铃兰表情多变的脸,迟迟不吭声,一直到铃兰像是给自己顺气平静了的时候,才开口:“也没你说的那么接受不来,比较突然而已,这个...”

    “混蛋!!!”铃兰打断得让仙道措不及防,跟母狮子发怒一样来得狂暴,抓着沙发上抱枕使吃奶劲就砸仙道脸上,这回铃兰声音抖得跟快死的绝症病人,“我说你就这么讨厌我?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也没说我一定赖着你,你编个已经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的事都没关系,我理解,我怎么不能理解?你编什么不好你编什么同性恋?你就那么怕我不死心缠着你?仙道,不是,仙道彰!我告你伤害人不带你这样的!”

     在当时,对着心里头憧憬的美好仍有向往,于是觉着无法相信与接受,并且不愿放开。而事实表现得太露骨,在自己来不及将所有扔向一旁就此遗忘,辩驳之前,就已经什么都相信了。只是那时候依旧存着幻想,一点点,在心里某处,揭开了才发现原来脆弱成那样,一直都是。

    “你冷静点听我说。”仙道捡起那掉地上的抱枕,丢回原处,铃兰涨红的脸上瞪着对老大的眼,像要把自己拆了下肚。

    “行你说,我听着。”

     仙道坐她面前,倍儿浅淡的笑脸,“首先,我得说明,我不是在编故事,事情怎么发生的我怎么和你说,你要没问起我爸妈失眠的事咱们也不会就着那话题说到这茬。我那么坦白,也不是因为个别原因,当初我一回来的时候,在越野面前,我也是这么坦白,都是朋友,并不会因为我娶的老婆是男是女而感到怎样,我是这样想的。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继续掩藏的余地,你喜欢我,我念书的时候就知道,一直一直,真的,我那时候我就知道。”

     其实那会仙道说到这份上的时候铃兰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有了定局,只不过那会还没将那段通往结局的路和时间走完,曾以为曾想的种种可能,真摆到两人面前摊开来的时候,什么都成了未知。

     说着喜欢的时候,他不在听。时隔多少年,终于了然于心,他早已听清,很早很早以前,装做听不见罢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得相信,你是个好姑娘,然后,你一定会嫁个质量比我更好的男人,绝对。你可能觉得我现在在放屁,说什么都在伤人,这我承认,我现在的确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来,比如说下辈子我希望先爱的是你啥啥啥的,这太肉麻,也太不现实,因为我希望的是,不管哪辈子,遇见的,都是我的宝。”

      这只是茶太苦了,太苦了,还咸,你看,这么苦,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混蛋...”
我相信爱情,不管何种形式,都能给我最深的感动
我相信幸福,只要用心体会,它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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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从前

      仙道妈刚把电话线重新插上没多久,就响了铃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仙道他姑妈。

      接起来里边就来了通有些急的句子,听老半天大概听明白的就是为什吗电话老打都提示无人接听,手机又无法接通,仙道妈给里头的声势惊得一愣一愣,直接就把听筒塞仙道爸手里,换人。

      仙道爸一个劲朝电话里头嗯,啊,知道,行,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又过了十来分钟,才把电话挂下。仙道妈就觉着仙道爸脸色有点难看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了啊?”

     “还能怎么,吵架,诉苦,出走,就这样。”仙道爸把电话往桌子里头推了推,空出块地方放自己的报纸。

     一时仙道妈就感慨万千了,“大过年前的怎么个个都那么渗得慌?”

     “你真委婉,那不叫渗得慌,那是太闲了。”找着自己眼镜仙道爸就戴上,视野里这就清晰一片起来,“我说,你去买点东西,他姑妈没准把她家闺女也拉上一起出走了,刚电话里我听见她闺女说话,现在她在车上,估计下午就到咱这,整顿‘宴席’宴请宴请再做做思想工作,完事。”

     “成,反正我现在也需要找点事做,按照你说的臭小子的事容后再说。”仙道妈说到这,又发现似乎四周少了什么东西,来回一番张望,“说起来,臭小子和那小青年呢?今早上跟咱们问好一个了人就哪去了?”

     “人有名字,流川枫,还能在哪,在屋里头呗,你又没说让他们出去,不也是你把人锁屋里头的么?”

     “去,我又不是你,灵魂工程师,我连自个儿灵魂都没完工呢我没那么风度。”流川枫,这名字还挺诗意啊?

     仙道爸把报纸卷起,捏手里,起身要去书房,临走前又说:“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让他们帮你去超市提东西,体力劳动劳动,顺便帮我问下,今早上谁动我报纸了。”

     小彩电,NBA直播,场面热烈。

     仙道捏手里的指甲剪迟迟没剪下去,眼神全放在电视屏幕上,就跟雕塑似的全神贯注。流川盯着停留在自己大拇指指甲上纹丝不动的指甲剪,催,“剪呀不剪?看球赛剪我就自己呀!”

     仙道没动,还跟雕塑,看美国方又进一球。

     流川就想直接拿了指甲剪自己剪,这回仙道动了,嚷:“别介啊我说了帮你剪的么。”

    “剪我在刚刚,看电视你在刚刚,好好不是?看你的你,剪我的我,剪我帮非得你,好,剪让你,动呀一下好歹你,时间那么多去,屑屑没见到都。”流川一股脑把不满全倒出来,就趁仙道听自个儿说话的时机把他手里的指甲剪拿回,身子一转,自顾剪起来了。

     仙道还维持那姿势,听流川这么一说倒也没想反驳,电视里观众的呼声忽然拔高,于是才注意这么说话的功夫就让对方反击了一球,这就连魂都栽进去了。

     流川手脚利索地剪完自己十个指头,就冲仙道伸手,“给我。”

     停十几秒,仙道手就递上来,放流川掌心,同时觉得纳闷:“诶我记得我前几天才剪过啊。”

     流川低着头,把仙道指甲端只微微长出来些的白色磨平滑了,说:“剪还是得,晚上昨天,挠我你,疼呀。”

     电视里球赛休息场,仙道得空当把头转过来,想起什么似的笑得一脸理所当然,“谁让你不出声?你不出声也算了嘛你还不让我出声,我舒服我当然想出声你又不让,不挠你我挠谁?”

     “墙....”流川头都没抬,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磨过去,白色的粉屑落了一手。

     门口仙道妈觉得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尤其还是一来就要打断人说话的。

     门并没关,可以说还没掩实,缝隙挺大,能看见里边人影的三分一。一开始听见的只是关乎剪指甲的琐事,觉着新鲜也思绪万千,这情节十分熟悉,就像仙道小时候自己给他剪指甲一样。当时也想过将来有一天他老婆也会替他剪指甲,如今还真有点心愿成真的想法,虽然对象偏离自己的标准偏太厉害。而到后边的时机仙道妈就站那开口处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自觉地就搓起了手,这尤其难堪,因为后边里头听起来像是在说私房话。

     最先察觉的是仙道,但是他也不慌,直接就冲门口处仙道妈打招呼:“妈,怎么站门口啊?”

     这倒让仙道妈措不及防,也有点害怕被误解,自己现在这模样,真跟十足十的窥探没有分别。当然,自己绝对是清白的。

     仙道妈咽口口水润润嗓,直奔主题:“今儿个你们俩跟我走一趟超市,提东西,干活去。”
“有客人要来么?”仙道示意流川把电视关了。

     “你姑妈,吵架了,出走了,要往咱们这出走,你的事我暂且先不和你谈,先跟我把事情干完了再说。你们现在,赶紧的,穿上外套,跟我出门。”仙道妈点名中心思想,开门要出去,又想起仙道爸交代的,问,“还有,你爸让我问你,今早上谁动他报纸了。”

      仙道妈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是看着流川的。

      仙道,从来对报纸都不敢兴趣。

     “报纸?”仙道一琢磨,心想也就今早上流川吃早饭那会拿出来耍了几下,“宝,你看报纸有放回去么?”

      流川给出个确认的字,极短,“有。”

      仙道刚想和仙道妈说明情况,冷不丁流川冒出句补充:“画画,两下,而已。”

     “......”

     “真的两下呀而已,画多没有我。”流川替自己辩白,并强调自己只画了一张。

     “这个..我和你说哈,我爸喜欢看报纸,以后想画的时候和我说我给你拿看过的,新报纸等看完了再画。”

     流川听明白地点两下头,“嗯。”

     “妈,你跟爸说声,就说今早上宝他一时兴起在报纸上画东西了,没下次,等下咱不是要出去么,再给爸买份新的让他别生气哈。”

     “兴起什么什么不是,什么什么感那是。”

     “那叫灵感,回来跟爸爸道歉晓得么?”

     “嗯,会我。”

     “那你不告诉我你画了啥?”

     “不。”

     “嘿怎么就不告诉我咯?”

     “你告诉,看不懂也你。”

      把书房门关上后,仙道爸坐书桌前,轻轻摊开刚被自己卷一起的报纸。
  
      今早上报纸一拿手上的时候就察觉着被谁先动过,顺序乱了先,有两页的角落还微微折了角,

      预感里就不会是仙道做的事,往下继续翻,就翻到了被涂画的那页。整好是自己喜欢的栏目上。

      干得真好,也真巧,还用的自己钢笔......

      那会仙道妈在边上心有愤慨,自己也不好看得太入神,现书房里仙道爸愣是琢磨着上边线条研究那到底画了什么玩意。

      线条流畅,但被重复描过,挺简单的图案,起码还看得出来是在画人。分了两行,上边那行只有一个,下边那行有两个。

      凑近了细看,才发现原来每行边上还有东西。横竖撇那拼凑的东西...类似字之类的东西吧?啧啧,这字,估计拿两条麻绳都捆不紧,笔画散得跟一地落花似的。

      从qian,个一......
      yi后,1+1......

      “纸笔没有我。”
      “字不会呀我!”

      安乐榜那天,那个娃娃告诉自己,他不会写字,只会说。

      怎么不会写?这不写得挺好?仙道爸拿着笔,想给那两句边上写上正确的,笔尖点着纸老半天,想了想,还是收回来了。

      在下边填了行细小的字:1+1=2

      仙道爸找块小巧的旧相框,操着剪刀把今天新报纸里其中一张被画花了的那块剪下来,往另一面涂了胶水,贴在和相框大小相仿的硬卡片上,晾干了装相框里。

      摆书桌最显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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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所谓

     路灯一排,影子三个。

     车站站牌上的螺丝钉有些松,让风一吹来回摇晃,跟那牌子随时能砸下来。仙道琢磨着跟流川换了个位置,让他站自个儿右边。

     仙道妈兜里手机来回响了好几遭,每回仙道妈拿起来一看手机屏又丢回去,不接。

     这回还响,更轰轰烈烈了些。

     仙道就有些不明白了,“妈,怎么不接啊?”

     “你想接你接呗。”仙道妈裹紧点羽绒服,下巴一整个没进衣领头。

     “谁打的?”

     “你姑妈。”

     “干啥啊?”

     “诉苦的。”

      仙道一看自个儿手表,快八点。逸静的公路河流一样绵延着到远方,尽头挤在一片漆黑里,依稀能有人走动的动静。到站时间,8点整。

      精力真充沛。仙道忍不住就感慨,“这都要到站了嘛。”

     “是,是要到站了,你看这一路给我打多少电话想跟我叽歪,你爸说的是对的,你姑妈那是太闲了。”

      世上两种人,自求多福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仙道姑妈哪种都不是,她属于明明跟天皇老子一样自在却老喜欢嚷自己缺爱的。家庭三口,瞧着和睦又圆满,衣食无忧,钱更不缺,这在外人无论感情还是金钱都足够她败到咽气。

      和仙道爸是孪生,极度憎恨嘴皮子工作者,譬如说教师。

      仙道爸说过句十分深刻的话,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当然,这话绝对不是对自个儿说的。只不过当时仙道爸说这话的时候仙道姑妈在喂狗,纯粹当了狗叫,逗了两声“XX,来,再叫两声我给肉吃。”,XX是仙道爸的名字。

      仙道爸说出生那会爹妈就找先生算过八字,和仙道姑妈命中相克,并且八字犯冲。小时候觉得那是放屁,搁长大了以后,仙道姑妈见着仙道爸张口就来,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你是我弟弟的事实这真让我觉得伤心。

      有本事的吵架了别往我这钻!仙道爸的风度从来没和仙道姑妈对上过号,那就像你吃面包的时候挤了一堆番茄酱吃进去才发现原来是甜辣酱。是的,仙道姑妈长得一副很漂亮的脸,到娃娃都十七八了的年纪她依旧漂亮,漂亮得惨绝人寰。

      仙道姑妈的性格仙道爸说是因为她晚嫁的原因才变得如此开放,有话就说,尤其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那跟一锥子似的直中心窝外带拿锤子砸两下固定。这点尤其惹仙道爸悲愤,仙道爸曾经因为玩火烧到头发而剃过光头,仙道姑妈那句蛤蟆蛋让仙道爸童年阴影一片。

      仙道爸结婚比起仙道姑妈,早了太久太久,有多久只要把仙道和仙道姑妈闺女的岁数相减。这期间的日子造成了姐弟二人间的代沟,仙道姑妈坚持晚婚晚育,要生聪明娃娃,杜绝傻不隆冬的苗苗。那时候仙道爸抱着仙道哼安魂曲,一听这话见仙道姑妈盯着自己怀里的那团幼小的肉瞧,火气就冒上来,喷她,你丫才傻!

      仙道姑妈喜欢抱小孩,男女通吃,这跟她曾经被医院误断过不能生育有关。仙道小时候没少让她抱,没结婚那会仙道姑妈就跟仙道亲妈似的,前前后后伺候,心底里仙道对此深有感激并且感动,但在十几年后破灭,仙道姑妈说,把你养好了给我做女婿啊。
女婿啊....

      仙道在心底里冷不丁翻出这段回忆,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抓着他手的流川立马就感觉到了。“冷?”

      仙道摇头,“不冷,你呢?”后边那句是废话,流川塞他口袋里的手滚烫滚烫。

      “好久等,不来车呀。”流川摸了摸泛着红的鼻子,朝远处张望两下。

      那模样让仙道想起初见之时拎着流川出门透气,流川蹲在楼下等着自个儿来牵他走的情景。大雪寒冬,两个身子,坐在店门前的路灯处,他抬起对怯生又害怕的眼,然后四处张望,寻找依靠。

      那时候,不知道他是疯子,躲开了。

      现在,他还疯着,牢牢牵着。

      仙道妈兜里手机没完没了了,这回仙道妈直接拎出来丢仙道怀里,出声命令,“咳,接起来,速度点。”

      仙道脸上挂着笑,面色僵硬,接过手机就塞流川手里,道:“宝,和里面的人说没有人在。”

     “谁?认识不呀我。”

     “听着,里边的人要找我和妈,你就说没人在,其他的都别说就行了。”

      流川点两下脑袋,翻开手机盖,仙道手快,摁了公放。

      里头传出来的是年轻的女娃娃跟黄莺似的嗓子,细细软软。

     “喂,舅妈吗?”

     “是。”流川一出声,仙道就嗤一声笑开花了,摸他脑袋把手乱摇。

     流川又朝里头说:“不是。”

     电话那边有窃语的动静,听着像是和长辈询问手机对象怎么是个男的。

     十几秒,流川听没声音了,就要把手机盖上。

     “是表哥吗?”

     流川偏过脑袋,小声问:“表哥什么是?”

     仙道指了指自个儿。

     “不在。”

     “那你是?”

     “宝我是。”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过一会。

     “我舅妈在么?就是这机主。”

     “机主什么是?舅妈什么是?”

     “......”

     “挂了要。”

     电话那头急了,“诶诶诶,别,就是这手机,谁的?”

     “谁的不知道你都,打还你。”

     “哈?不是你到底是谁啊?”

     “宝”

     “这我舅妈的手机怎么是你接啊?”
“不知道。”

      电话里边直接就喊了,喊,老妈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给错我号码了啊?接的人不是舅妈啊是一男的。

      那头有仙道姑妈的声音,响亮的,男的?谁啊?

      宝。

      去,老娘我还心肝咧,去去去,给我接。

      仙道姑妈声势浩大,不愧是个性奔放的人,手机往耳朵边一放就说:“喂,我找段馨竹。”

      边上仙道妈一脸不是找她的神色背过身去。

     “没有。”流川按照仙道比的手势给出特实诚的口气,那委婉的。

     仙道姑妈声儿通透,调侃的意思分明,“没有?那你谁啊?她小情人?听你这声音还挺年轻,顶多二十五吧?”

     “情人我是,小,一点不,他,仙道是,什么什么段不是。”流川显得有些急躁,磕磕巴巴抛出来一整句。

     听里头笑声仙道仿佛看见他姑妈花枝乱颤。“你意思说你情人是仙道?”

    “是。”

    “太逗了,小伙子,你的幽默感,我喜欢。”

    “不喜欢你我但是。”

    “嘿老娘让谁喜欢都不想让你这种小屁孩喜欢切!”

    “哼。”

    “哟,你还敢哼?”话锋一转,“小屁孩,你缺爱了吧?”

    “缺不,爱很多有我。”

    “喔.....挺倔,那你晓得爱是啥玩意么?”

    “玩意幸福是。”

    “嘿,你挺行,改天我收你为徒,跟我混吧,吃香的喝辣的,再问你个,幸福是什么玩儿?”

    “咸鸭蛋!”

    “嘿!你小子有点欠那么美好的东西怎么就咸鸭蛋了?”

     手机提示电池电量不足,滴三声,黑屏。

     仙道终于逮着能说话的时机,就把脑袋凑过来,问他:“宝,你再说一遍?幸福什么玩儿?”

     流川把手机给仙道,拉紧点外套帽子,“咸鸭蛋!咸咸外边!香香里边!”

     仙道就笑,那弧度很大,很多很多喜悦在里边。

     你幸福么?你幸福么?

     幸福吧?

     卖咸鸭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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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生活

     汽车晚点了,临晚上十点的时候才到站。夜风吹得呼啦啦响,三人在车站辗转煎熬,终于得以解脱。

     宴请一事遭了搁浅,仙道妈料理了锅热乎的米粥,咸菜两碟,花生米一撮。

     仙道姑妈二话不说,盛了就开吃,早上九点多就在车上耗到现在,春运期间处处堵车,高速也不例外,饿得快趴下了见着米饭跟再生父母似的感恩戴德。倒是她闺女显然没吃过这么简单的东西,端着碗盯着桌上咸菜迟迟没动筷,那厢仙道姑妈已经唏哩哗啦一碗下了肚。

     流川捏着筷子左夹右夹,愣是没能夹上来点咸菜,仙道妈的刀工了得,那菜给削得细的,跟菜丝似的。一来二去,流川的耐心就没有了,伸手就想抓。

     “干啥干啥?”仙道没顾上给自己盛一碗,撂边上就先拦了流川的手,“不会夹就说,用手没有礼貌晓得不?”

     流川一拨动自个儿碗里的粥,说:“老半天夹,没有什么都。”

     仙道一指盘子边的汤匙,“你眼睛呢?”

     “筷子她们用都,汤匙我一个人就。”流川把捏着筷子的手递仙道面前,翻个面,让仙道看清楚自个儿拿筷子的姿势是正确的。

     仙道妈坐不住了,一筷子叉下去起来一整团,冲流川抬了抬下巴:“看清楚了没?”

     “没有,再来再来。”流川彻底忘了仙道站自己身旁的存在,扎咸菜前目不转睛盯着仙道妈手里头的筷子张合。

      仙道妈要流川伸手,看清楚他捏筷子的方法的确无误,心里头就犯了好奇,这娃娃可以帮仙道剪指甲却无法灵巧地夹点菜?

      仙道妈大张着筷子,叉菜底下,轻轻一合,提起来的筷子尖就是一撮。“这回看清楚了?”

      流川直接就把碗推出去了,“下来丢。”

     “......”

      仙道凑上来一块的时候,发现个问题了,姑妈的闺女,碗里一点没动,整个人坐那就一观望的状态。

     “你不饿啊?”总归是亲戚,虽然这招呼打得很搓。

      他姑妈闺女摇了摇头,特实诚地说:“没吃过这东西...”

      仙道一时间有了代沟感,端着粥挨着流川坐下了。

      仙道妈顿时就抬起头跟看外星人似的,“哟,你妈不会就此忘了世上还有咸菜这种平民物?”

     “她没做过给我吃。”

      厅里仙道爸干咳了两声,道:“人那就是上层人物,跟咱们小老百姓不是一层次。”

      “嘿我告你老娘我现在一点不觉得你这话刺我,”仙道姑妈停止狼吞虎咽的举动,回过头,对上客厅里仙道爸的视线,“我这生活你想要还没有呢切!”
“那生活好的贵妇人,您这上我这寒舍来是做啥玩意了?”仙道爸嘴一咧,十分慈祥一种笑。

      “体验生活你想怎么样?!”仙道姑妈背过身,不再与仙道爸打正面招呼,把碗底的东西全部干掉。

       仙道爸冲杯浓茶,啜几口润喉,端着就要进书房,“太委屈您了,鄙人寒舍太小,目前没有多余的客房,你想怎么样?”

      “真别说我都忘了,客房给铃兰住了,钥匙在她那,她出门之后就反锁了。”
       仙道妈这话来得太突然并且极具爆炸性。边上几人听了都一愣,面面相窥。

      “......”
      “......”

      他姑妈闺女特哀怨地来了句:“那我们睡哪儿啊?”小脸一皱,不乐意了。

      预感里仙道妈就察觉这闺女几年不见一改当年娇气的性子直接晋级成公主了,丢句没吃过咸菜就到现在都没动筷,也没跟仙道爸打招呼。仙道长年在外没回来过生疏那倒没什么,关键是平时她老妈跟仙道爸来往不少,比烂柿子还熟。

      基因都随的谁?不有句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闺女没瞅着哪点像她老妈了呀!

      兴许是仙道妈的视线太明显,那闺女就又说话了,两排白齿,跟玉块似的精致,“舅妈,您怎么看着好像不太欢迎?”

     “我只是在思考房间的安排问题,总不能让你们去住酒店?”仙道妈收回目光,客套着不自觉就往里挪了点位子,胳膊肘碰上流川手腕。

      “我房间让出来给姑妈睡吧,厅里不有沙发么,我和流川睡厅里。”瞅这局面仙道冷不丁就发话,势头直接,快刀斩乱麻又十分通情达理。

      好样的儿子。仙道妈在心里头出口气,高兴这问题并不是特别难缠,最主要是那闺女的小眼神让自个儿肝脏有点受不了,特像那什么大师的武侠作品里那个黯然销魂掌,一掌拍下来吐血。

      流川拿着汤匙往嘴里扒仙道碗里饭,一听这话就不解了,“厅里睡?什么?”

      “就今晚上咱们不睡床睡厅里沙发。”地主之谊,首先就不能让客人没地儿睡不是?仙道把自个儿那碗挪流川面前,起开,“我先去收拾两床被子出来,收拾完了再说。”

      “西子,去,帮你表哥收拾。”这围解得,太窝心了。意识里仙道姑妈觉着仙道哪里有些变化,非常明显,而且似乎源头就在自己眼前。忍不住就放下碗筷,打量起仙道妈旁边。那该就是刚电话里和自己杠的葱头了吧?

     仙道姑妈整理下表情,一张好人的脸,“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流川枫。”仙道妈接话。

     “住哪儿的呀?”

     “外省。”

     “告诉我真实年龄吧我不喜欢猜谜。”

     “和仙道同岁。”

     “嘿我是跟那小伙说话怎么都是你回答?”

     “那是因为他已经给你吓到失语了。”仙道妈理所当然地拍流川手臂,转过脸朝他使眼色,“是吧啊?”

     “失语失语,嗯。”流川的脑袋瓜子要有品牌归属那一定是仙道,仙道妈这么想,他身上尽是些仙道小时候的影子,就包括反应和思维,一个反应出来一个准。在当时仙道和自个儿谈了一大下午的那么多里,话语间出现最多的就是这家伙。
  
      这是仙道妈头一遭和流川近距离,细看之下的流川比起第一回见到的时候更耐看了点,层次高于五官端正,但这顶多是让十七八岁小女生春心荡漾怎么就能让男人耗上了呢?还真巧那男人就是自个儿的崽。
  
      你看,缘分这东西多欠抽?

      仙道姑妈态度和仙道妈截然相反着,琢磨着就笑出来,特八婆,“我开始有点相信这葱头和我说的了。”

      情人是,仙道的是。

      这句子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幽默,有很多的不解在里边。那时候电话里流川的情绪就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然后生硬又干脆地排掉了仙道姑妈开玩笑出来的质疑。而在当时,在感情场遛马十几年,仙道姑妈已不曾再相信还能有这样纯的存在,譬如说将自己的感情用着了不起的口气向别人诉说,听不见这时代小恋人间的甜蜜与深情,简短七个字,道尽他的执着。

      那种把握,仙道姑妈都没经历过。

      这还是太过美好了,相信不来。

      小伙子,你的幽默感,我是真喜欢。
     
      仙道选择在流川睡的沙发前打地铺,流川一翻身伸手就能够着他。

      窗帘时不时闪几闪,外头来往的车辆依旧密集,车灯交杂。

      室内寂静。流川往沙发前蹭了蹭,外边进来的微弱的光,依稀能看见地上仙道的轮廓,这就去摸,“仙道。”

      仙道一惊,让背后突然上来的手吓一跳,“咋了?”

     “葱头叫为什吗?”

     “哈?啥?”

     “葱头叫,我,姑妈。”

     “不高兴了啊?”

     “没有,不明白就是。”

     “可能看你长得像葱,诶你知道么我很稀罕葱来着。”

     “那蒜头叫为什吗不你?”

     “我哪里像蒜头?”

     “不知道你也,蒜头喜欢,可喜欢我。”

     仙道摸黑着揉他头发,凑近了搂怀里抱一抱,说:“我姑妈这人跟谁都能亲,说话也直接,我以为你不习惯。”

     “没有。”

     仙道找着他耳朵的位置,笑起来的时候就让流川觉得痒痒,跟羽毛搔。“我不记得你喜欢吃蒜啊。”

    “葱喜欢你,不记得我也。”流川手搭他肩上,下巴就跟着贴上去。两人的呼吸混在一块,呼呼的热气。
      
     末了都爬回原处,重新躺下。

     这样安静的夜晚,都想说些什么,仙道动了几次嘴皮子,也没想出要说什么。

     就轻轻牵了流川的手。
我相信爱情,不管何种形式,都能给我最深的感动
我相信幸福,只要用心体会,它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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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现实

     仙道爸正拿着刻刀在根白木上刻东西,流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开了书房的门,脚步跟猫爪子踩地上似的不出一点动静。

     地板让白屑花了一块,不停地有细碎的往下落,仙道爸手里的刀子来回地动,让手掌捏着的刀子露出一截在外边,跟着仙道爸手的灵活在凌空有着节奏颤动。流川一瞧来了兴趣,蹲地上盯着看,眼里写满好奇。

     门开的那个刹那,仿佛闷着的一片叶给清风掀开,仙道爸感觉到了这屋子里多了一人的存在,预想当中除了流川不会有别人。仙道妈会大大咧咧一路放出声音进来,仙道会直接站门外喊声爸然后敲门。

     娃娃很安静,蹲地上也不出声,不吵不闹。

     仙道爸当自己没发现,依旧专心致志,流川进来后这屋子的安静没有变,只不过是视线里他所蹲的位置越来越近,到最后完全蹲在自个儿面前就差把手扒自己膝盖上,脖子探得老长。

     这让仙道爸想起自己教过的初中娃娃,对自己教的东西不明白的时候,摆出来的就这样一张脸。

     “你没跟仙道在一块呢啊?”仙道爸忍不住了,嘴角带笑,说这话的时候手也没停,那动作瞅着就有点像翻花线。

     “没有,玩我一个人。”

     仙道爸停了手里的活儿,抬起头,“他们人呢?”

     “玩出去。”

     流川的眼睛仍然盯着仙道爸手里看,说出来的话仿佛没有情绪。

     仙道爸又低头继续捣弄手里的东西,“那你怎么不去呢?”

     “女孩子带玩他。”流川这一说,又琢磨几下,补充,“西子什么好像。”

     “哈?”仙道爸让这回答给激得险些刀锋歪手指头上,“你说仙道带西子出去玩儿了?”

     “嗯。”

     “孩子他妈呢?他姑妈呢?”

     “一起。”

     仙道爸顿时明白一种什么叫做先斩后奏,孩他妈这是采取迂回战术进行突围?

     “那既然是一起你也跟着去不挺好?好过一个人在这无聊。”这话不是假的,一个老头儿,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新鲜花样整出来?

     “家里留,仙道说。”流川动了动蹲久了有些发麻的小腿,回着。

     仙道爸有一瞬的愣怔,砸吧着流川这句,手里不知不觉又停了。流川一改刚才毫无情绪的脸,有些焦急了,“刻呀继续。”

     “?”仙道爸看了眼自个儿手上尚未有形状的白木,那还只是微微有点轮廓,“哈,你喜欢?”

     流川身子一缩,实话实说,“东西什么不知道,好玩有点看着。”

     “那想知道这啥玩意么?”

     流川有些试探着瞄了几眼仙道爸手里的东西,做着确认,然后他说:“木头一个。”

     仙道爸就乐了,掂着手里头的未成品道:“那你说说看我打算刻成什么?”

     “什么想在刻什么就。”流川低头拨弄起地上的木屑,几分认真几分肯定。
“嘿呀,小娃娃还挺有思想,”仙道爸更乐了,“我能确定,你跟仙道在一块少说三年以上。”

      显然对仙道爸做出的结论有了讶异,流川眼里换了另一种色彩,说着你怎么知道?“这么想为什吗呀?”

     仙道爸特神秘一笑,教师的味道全散发出来,似乎是要说明一什么原因,吐出来的字眼却不是那么回事。他说,“秘密。”

     “逗我。”老半天,流川反应过来,出来这么俩字,精辟的。

     “这不是逗你啊,这真是秘密,还是说,咱们来交换交换?”仙道爸削着木头底部,渐渐削出个尾巴,刀子尖在上边划出道道细痕,深的浅的。

     流川摸着脑袋理解仙道爸言语里的意思,“换怎么?”

     “这简单,拿你的秘密跟我的这秘密换,不就公平了?”

     流川有点犹豫,说:“秘密什么换值得,不知道我呀。”

     仙道爸脑子里念头转几转,诱导着:“那这样,你有什么秘密,说出来我听听,我觉得哪个值钱,我就把我这秘密给你听,这样行吧?”搁学校里这是循循善诱,教导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学生找着方向感,不是什么诱骗,懂么?

     “和谁的秘密要说?”

     “你除了和仙道有秘密你还能和谁有秘密我说。”

     “有,可多。”流川的认真劲上来了,仙道爸明白,这才只是热身。

     “说说看。”

     “牛奶卖老头,隔壁报纸买奶奶喜欢,知道我,不说要我他。”

     “哟呵,那看来你嘴巴还挺严。”仙道爸犯大兴致了,俯下身子凑近了点,“那我问你,你怎么和仙道遇上的?”

     “捡呀!”这声不假思索的,震得仙道爸没能马上反应。

      仙道爸捏着刻刀,一句话说不上来了。屋里的安静开始恢复,一如流川进来之前那样。仙道爸想说什么,又觉着无法组织语言,于是选择沉默。

      独自漂泊,他乡无故交。世界陌生,道途茫然,一切都是重新开始,或许顺利或许坎坷,有很多很多常人无法体会的煎熬在里边。仙道有极强的性子,他可以独挡一面并且顺其自然,将事情演化成看起来不再那么困难,希望也很简单。那么,在那样的时光里那么多的寂寞和孤单都是放在了谁那里?仙道很强,这是不争的事实,从念书时代周围放过来的评价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仙道爸在当时就觉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最强的不是仙道,不过是仙道骨子里的那股儿冲劲与坚持。

     他就是一会和自个儿老妈贫嘴和自个儿老爸遛马耍猴的,哪里强?

     神仙都能因为孤单而思凡,继而下界,触犯天规,宁用仙位换一会生老病死的人间身份,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明得了的了。

     仙道爸想知道,在两地分别着生活的这几年里,他一曾罩着名为骄傲的光环的儿子,如何被改头换面,成为凡人,将熠熠生辉的锋芒掩盖在皮囊之下。

     捡?

     仙道爸一笑,还摇头。他的臭儿子孑然一身,感情浅淡,又不好琢磨,看着还慢热,这一塑造整个形象就很欠抽了,谁家闺女都不愿看上这样欠抽的混账,青春有限,年华无声,仙道处起来就是那种浪费人家闺女青春的。

     现在他还浪费人家青春,但在精神上已经被那娃娃捡走了,谁都不知道。

     强啊什么的,真和那具身体没有关系。

     “你有喜欢的什么东西么?”

     “有。”

     “那你说说看,我要能刻得来,我就刻了送你。”
流川一指自己鼻子尖,说:“我。”

     仙道爸笑大发了,“你干脆再让我刻个仙道给你算了哈哈。”

     “那仙道刻。”

     “嗯我想想,你知道仙道十几岁的时候人管他叫什么么?”

     “什么?”

     “青龙。”

     “意思什么是?”

     “这个嘛我解释不来,就说他很厉害的,我还寻思哪天遇上个白虎然后就凑一对了,白虎没遇上,遇上狸猫了。”

     “胡说八道!”

     “啊?”

     “什么什么青龙,玩意那厉害,厉害一点不他,鼹鼠他一只就是。”

     “哈?这话怎么说啊?”

     “鼹鼠,安家,打洞,地下,他说,天上不要,外边不要,两个人要一起就,没出息这是,同事他的说。”

      你看,料准了不是?
我相信爱情,不管何种形式,都能给我最深的感动
我相信幸福,只要用心体会,它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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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真言

      铃兰对着眼前的少女嘴角犯抽,她问,“你说,你叫什么?”

      少女眨着眼回答,“西子。”

      错不了了。

      铃兰皱着个脸回头就想向仙道妈表态这差事她不接了,领着她去玩什么什么的还是仙道在行,想当初自个儿就是让仙道领着四处转晃荡不是。

      仙道妈和孩他姑妈坐凉亭里,喝茶吃点心,看见铃兰这动静,就举高了手冲她挥两挥,又放下,那只是打打招呼,显然会错铃兰意思。

      “呃,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熟。”铃兰构思着怎么说话能不直接点,毕竟拐弯抹角这本事打娘胎出来就没和自己拉上过关系。

      西子忙不迭就说:“没事,我是仙道表妹,你和我处就像和我表哥处一样就行了。”

      铃兰就觉着原来真有代沟这种东西。

      这能一样么?

     “而且我去表哥那玩过好几次,也不是没见过你,就不用怎么客气了。”

     “.....”嗯,是啊,特娇气一主儿,还带蛮横,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敢情这小姐对自个儿本性挺自信。

      铃兰就不吭声了。

      西子见状,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不乐意啊?”

     “没,”哪敢呢啊?“你可别想多了我只是在思考该带你去哪儿玩。”

     “其实也不用说一定得上哪去玩,只不过我是不想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西子一掳额前散落的刘海,别耳朵后,露出整张线条柔软的脸,白净的肤,五官精致,涂着唇彩的俩薄唇水润亮泽。

      坦白着说,铃兰看着有些愣。

      这和自个儿照镜子时看到的所谓女人不一样。

      这太地道了,也太正了。

      啧。铃兰撇过头,坐树下的石条凳,冬天里的石条凳仿佛铺着一片薄冰,坐上去没多久就有湿漉感,摸一把却是干燥的,“我能问个欠抽的么?”

      “你问,欠抽不欠抽这得我听了才知道。”

      铃兰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再吐出浓白的,“你喜欢仙道吧啊?”

      西子没吱声,铃兰就以为这是自己太直接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西子冷不丁又冒出句更直接的。

      铃兰眯着眼看她,冬日下的少女笑出个浅浅的酒窝,一双美目风情万种。那是属于青春特有的光芒,年轻着让所有人羡慕。铃兰知道,自个儿快二十五了。

      拍着身侧空着的凳,铃兰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其实我之前还很讨厌你来着。”铃兰说了实话就不打算停止了,“喜欢无理取闹,凶悍,霸道,又不懂替别人考虑。”

      西子扭头问她:“我想知道的是现在,以前那都过去了,知道了也没意思。”

      “更讨厌你了。”

      西子扑哧就笑。

      “我没跟你扯淡。”铃兰接着上头的话,继续,“我讨厌你,但就是因为我想有的东西却在我讨厌的人身上,所以我更讨厌你。”

      “你想说什么?”西子缓开笑脸,渐渐恢复平静的脸色。

      铃兰瞄一眼她,又收回视线,多看一眼就觉着自己老了一点,是个女人都忌讳,还很扎眼。

      “勇气。”
“其实我也想说是因为你年轻的缘故,所以你能这么直率地表达出来,但想想又觉得太自欺欺人,因为当初我和仙道也年轻得热血沸腾,可我一样没有说出来。这玩意你别小看它我告你,如果当初我说出来了没准今儿个就不是这局面了。”

       西子发出阵轻轻的笑声,她说:“真难怪你一眼看出来我喜欢我表哥,原来你已经是这么通透一人。”

      “那是,别的本事没有就看人这点我一个看一个准。”

      “另外一点也难怪我表哥没和你在一起。”西子说这话的时候有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头发,年少的画只需要一点风景来勾勒,就能让人看上一眼记一辈子,朝气蓬勃,带着自信。

       铃兰一点不出预料地看着她,西子的个性真也一点没变,依旧还和当年那个横冲直撞的影子重叠。“哟,听你这么一说你也有套见地啊?”

      “见地没有,因为直觉里我表哥其实个性很差,有点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也好,可他就不那样,所以我觉得他找不到个性太好的人当对象。”

      “哈,你过奖了,我个性也真没好到哪里去。”

      “我听我舅妈那说一点了,舅妈打算替我表哥相亲。”

      铃兰一怔,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想开口差点先让自个儿口水呛死,“你意思是,咳,你意思是说其实这一趟来你为相亲这茬?”

      西子点点头。

      ......

      铃兰一时间找不着语言可以表达下此刻自己的内心,

      “我要跟你说你白来一趟你信么?”

      “不信,因为你一样喜欢仙道,咱们现在算情敌。”

      铃兰哈一声笑出来,在阳光里格外清脆,“真不好意思你的情敌千百年前就换人了。”

      西子一琢磨就听出来了话外音,眼神蒙上层不信,问得干脆又直接:“你是说我表哥已经有对象了?”

      年轻的娃娃太自信,又太轻狂,铃兰笑着摇头,发自内心:“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表哥到现在依旧单身等着你表白?”

      “那也一定是他对象我舅妈不满意,要不然哪门子的相亲?”

      “你够胆色我就不说什么了。”

      “你什么也别说,这档子事我还真听不得你说的,怎么着我自己决定了也得做一次。”

      “噢那您继续。”

      铃兰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两手插口袋往仙道妈所在的凉亭方向走几步,想起什么的回过头,“出于好心我提醒你个事情。”

      “你说。”

      “你遇上过你表哥放你鸽子么?”

      西子盯着铃兰善意的脸,仔细回想,然后作出回答:“没,从我和他认识开始他就没放过我鸽子,怎么,你该不会是让他放过而且还是很多次吧?”

      铃兰朝出口处抬了抬下巴,“知道为什么会是我领着你玩么?”

      “不是因为我表哥去买东西吗?”

      “切!”铃兰碎一口,笑,“你听他放屁。”

      西子的瞳孔放大了好几倍,“那他干什么去了?”

      “溜了呗。”

      早溜了。
我相信爱情,不管何种形式,都能给我最深的感动
我相信幸福,只要用心体会,它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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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潇湘木 于 2011-10-21 21:12 编辑

二十三·风景


      仙道掏着钥匙开门的当口,兜里的手机响得很是时候。

      心里以为是妈打来的,看了来电之后愣了有几秒,小A?

      几分钟的谈话,挂了之后仙道找着了理直气壮领流川出门的理由。

      仙道爸就在客厅泡茶,瞥见大门的动静,也不出声,茶水碧绿,一杯杯倒过去。

      仙道一直到过大厅想往房间找流川的时候发现仙道爸居然在的,有些意外,笑了笑:“您在家怎么也不出声啊?我还以为没人在。”

      “我就不记得你刚才进来有出声啊?没资格说我。”仙道爸啜着茶,眼皮子没抬。

      “回头帮我跟妈说一声哈,小A领他媳妇拍婚纱照,要我和流川去一趟。”

       仙道爸听出点名堂了,这才抬头:“打算出去多久?”

       “最迟也就晚上回来。”仙道开始把目光放屋里的所有可视范围,四处搜寻,喊,“我说,我回来了哟。”

       人呢?

       “他睡了。”

       “喔?”仙道打消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坐仙道爸对面的沙发椅,两人面对,“他自个儿跑去睡的?”

       “恩,和我说着说着突然说他困了,我就让他回屋睡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怪他。”仙道爸浅浅一笑,给仙道面前的杯子满上。

       仙道跟着笑两声,说,“您怎么就不说臭屁相投呢啊?我记得您也有一假期都窝床上的记录呀,那真辉煌的,我眼珠子都快给灼瞎了。”

       “臭小子。”这样挺好,还和以前一样会插科打诨,挺好。

       几杯清茶下肚,两人都没说话,就在仙道爸揣测仙道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口说事的时候,仙道真就开口了:“我说,爸,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得找你谈谈。”

       两句话不到,本性毕露,回了家就是十七八岁的小混蛋。

       这也还是挺好,仙道爸觉着怀念,尽管只是一点。

       “啧,”仙道爸故意砸吧出声,“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多事找你妈谈。”

       “那是,”仙道把杯子放回去,坐直了些,两手扣一起搁膝盖上。“不过现在我想跟您谈。”

       仙道爸提开水壶的手顿了顿,心中一动,几分不信,察觉到了?

       “您对我这事到底怎么看?”仙道的开门见山让仙道爸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察觉自己这阵子以来脑子里潜在的想法。

       父母的通病,太过相信自己的孩子。

       一直以为自己不说,仙道便不会问,和当年的十七八年少一样,但是这回他似乎连自己所要的时机已到都等不了。

       在自己所认为的时机之前,他打破以往会做出的等待,头一遭让人看见他对事物答案的窥知欲。

       当年义无反顾背上行囊,漂泊数年,独自面对,也没见他这样不安过。

       盯着仙道面不改色的脸,仙道爸松了握开水壶的手。

       所谓时机。

       其实已经错过了。




“你就这么认为我对你的事情有看法?”

      仙道还那副笑脸,“您要没想法那我真就感激您了。”

      仙道爸眉头一皱,几分不快,“我要说,我现在不想回答,你想怎么?”

      “我就当您其实没想法呗,领流川过日子了还能咋?”

      一派轻松,仿佛回到几年前做出远行决定不受动摇的模样,眉目里尽是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仙道爸的眉头在这会平展,不动声色,“其实你一回来和我碰面了,就知道我在当时已经有想法了,是吧?”

      “恩。”

      “有长进,这几年在外头没白过,眼神变好了,就是耐性全没有了。”从谈话起就一直没倒出来的茶水在盅内泡成了深深的土黄色,一倒出来就让人明白一定苦得无法入口,仙道爸给仙道拿了杯,又说,“喝喝看。”

      仙道喝这杯茶的状态远好过刚才,不再囫囵下肚,凑在嘴边像仙道爸刚才那般模样轻啜。并不烫,类似于温水的程度,香气比起刚才更为浓郁了些,入了口却是无止境的苦涩爬向喉咙深处,就连嗓子都一并发紧了起来。

      “什么味道?”仙道爸捏着茶杯,与仙道截然相反着,一饮而尽。

      “苦。”

      仙道爸点点头,“还行,虽然耐性没有了但脑子还在,知道我什么意思。”

      仙道笑,“其实如果一开始您能表个态,妈不会这么跟我折腾,妈虽然容易激动,但我相信如果一早您有出声的话,现状会好很多。”

      “噢?”仙道爸作出惊讶状,神色却像在笑,“说想法,你的想法我才想听听。”

      “我一直觉得咱俩有很多合不来的地方,当然,您知道我说的不是性格,就像您刚才所说的,您觉得我在外边这几年,耐性都磨光了,而我感觉的恰恰相反,我在外头这些日子,唯一长进的就只有耐性,在这点上我不信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说法,从小咱们很多事情上都有各自的想法,但是彼此都没有说,哪些时候是你不认同我或者哪些时候是我不认同你这些也都无法说清楚了,坦白说我为什么拖到今年才回来,不是因为妈天天电话里催我结婚生子,我觉着带流川回家会刺激到她,您肯定知道,我决定的事情,不会回头。”

       字字铿锵,将自己潜藏了几十年的情愫揭得一点底都没剩下。

       仙道爸是真笑出来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想起来挺多,我还以为会生气,不过现在我有点始料不及。”

      “您所通晓的道理绝对比我这个做儿子的多,这点我觉得没有和您争辩的必要,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问题所在是很多时候您的固执不比我少。”

       仙道的眼神说着坦诚二字,如同来去自如的清风,捉不到底,也看不见源头,却是通透得让人无法躲闪。

      “我并不反对两个相爱的人走在一起,”仙道爸平静得无波无澜,让仙道心里一紧,又对这话感到松口气,“对性别我没有关注的想法,但如果期间存在的感情跟爱完全沾不到边,那性别就又是很值得说的话题了。”

      仙道在这一刻完全安静了。

      “那娃娃的情况,他告诉了我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怎么都不愿意说的,但是这部分我知道就够了。感情这种事,是个技术活,干得好,大家地久天长,和和美美,那是皆大欢喜,相爱这种词永远都沉重,你就怎么断定那娃娃对你的感觉是爱?”

      “你别忘了,你妈是个护士,从接触的第一天起,她就把她几十年看护经验得来的结论告诉了我,那个娃娃,精神方面,并不正常。”

      “你可以理解我偏激,之前你也说,很多事情上咱俩都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彼此都不说,并不是说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让你们在一块,坦白来说,如果在他疯之前,你们俩相爱过,哪怕只是一小段时间,就算他瘫了你把他领回家我都不会说什么。但现在是,他已经属于无法辨清自己感情是属于亲情还是爱情,你们走在一块,不是说谁吃亏,而是如果在将来,出现了一个像你这样照顾他的人,他是不是也把那人当依赖,当在一起的对象?”

      “没有归属感的感情,我不认为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

       仙道低头想喝杯茶缓解下此刻的情绪,忽然发现自己搭在膝盖的手掌不自觉已成拳,摊开了一看,竟然有汗。

       从不对感情遭到质疑时该怎么回答进行设想,那是一种徒劳,也是一直提前做好的逃避。但是设想过在这件事情上爸和自己的想法背驰了多少,并不是想改变那种想法,也不想做无用功的挽回,仅仅是心里一处儿时的疑问,父子之间,究竟会产生多大的沟渠,无法跨越。

       在这番话往自个儿面前摊开来前,还以为会是多么堂皇又铁硬的理由,听完了才发现,那其实不过是一个父亲担心自己的儿子所付出的事物,并不值得。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做了父亲也依旧没有父亲的模样,顽固得都不愿被自己儿子看清。一直不曾往这层方面想过。

       有点想笑,那股子冲动就要破口而出。

      ‘哎哟馨竹啊,你可真会生儿子,你看看,跟他爸多像。’

       儿时的记忆,人人都这么说,只是在当时并不能够明白。

       现在?

       ‘我还以为会生气,不过现在我有点始料不及。’

       始料不及啊?......我也是。

       俩眼一弯,勾成月牙,“我还真是有个好爸爸啊,您还记得您贵庚么?”

       “你是想说我返老还童么?”仙道爸看都不看他一眼,又摁了开水壶底座的开关,顿时发出正在烧水的声响。

       “我只是想说我到了这把年纪才看清楚您的本性,多难熬啊,您的性子还能再多遗传我一点不?”云淡风轻也是种技术活,它能让一个儿子看不见自己父亲的内在,整整二十几年。

       “行了,我把我之前的想法都给你说了,你也算了个心愿了,没事就去洗洗睡了,别来烦我。”仙道爸架上眼镜,摊开桌子角落里的书,作埋头看状。

       仙道被之前俩字吸引着没走人,“您说....这想法是之前的?”

       “有意见?”

       “没,那我说,现在呢?”

       “没什么想法。”

       仙道一愣,嘿敢情自个儿中套了?

       “用那眼神看我也没用,我又不是因为你才没的想法。”

       “哟?那是哪路神仙显灵来了?”

       仙道爸扶了把眼镜,这又肯抬头看他了。

      “你家那口子。”
我相信爱情,不管何种形式,都能给我最深的感动
我相信幸福,只要用心体会,它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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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执着


      跟越野约好的在照相馆旁的花店碰面,仙道整整迟到半小时。

      因为下雪的缘故,计程车到了岔口的公路就下不来了,到约定的地点那些路程,只能步行。

      越野想喷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雪挺大,光站那等人就够呛,于是选择翻白眼,保持十秒记录。

      “不要这么可怕嘛哈哈,只是晚了半小时而已呀,我又不是成心的好兄弟好拍婚纱照怎么会去故意迟到你说是吧,这不车子下不来么。”

      越野觉着这辈子眼睛还是不要再翻下来了,就这样吧。

      “你丫能不能给次有点诚心的道歉我说,要不看在你得领着流川,我现就让你去死你信么。”

      说完掉头就走在前头,让身后的仙道有些疑惑:“你约我在这跟你碰面,不是这旁边这相馆啊?”

      “说呀所以,相馆什么干呀。”流川是时候插了一句,两眼还没完全睁开,显然来的路上都在睡,跟在仙道后边,仙道几次伸手要牵他,都不让。

      没睡醒不是什么好事。

      “小A跟他媳妇照相,要咱们也来看看,乖哈赶紧跟我走,别等下太晚了就看不到了。”不让牵,拽总可以?

      遂成了拉拉扯扯的壮举。

      越野受不了了,回头,怒:“为什么让我在雪地等了半小时的人还能这么心情轻松我靠!到底快不快点?不快点就都给我回去!”

      仙道这回真没敢再和流川闹,越野说的是实话,虽然自个儿真的没有愧疚感。

      拍婚纱照的时候逢上下雪,仔细想想其实挺烂漫,拍着拍着顺便可以到雪地里取个景,两人因为寒冷然后依偎在一起,结果摄影开始的时候无法维持原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真挺浪漫。仙道想着想着就想笑。

      “除了咱们还有谁我说?”仙道调整着脖子上的围巾,让后背挂着的更长一些。

      越野头也不回,脚步愈发快,“还能有谁,不就平时处的几个哥们呗,本来他媳妇老妈要来,因为下雪了交通不便,就没让她来了。”

      往后背一摸,摸见垂背上的围巾,抓起末梢就塞流川手里:“小A都要当爹了,你和小C啥时候也张罗张罗喜酒?”

      “没关系你刺激不到我,我和小C决定了,啥时候你和流川摆喜酒了我们也差不多就走桃花了。”

      “你给天桥边的算命老头算的命吧?”

      “真聪明。聪明地不像地球人,所以哪天有时间收拾收拾行李快点给我离开地球,回你的星球去。”

       说完,顿了顿,冒出句突然的,“到了。”

       一直抓着仙道围巾走他身后的流川就追尾了,撞仙道后背彻底醒了。

       相馆厅里的小A看见脖子上围巾打死结的仙道迎面走来。
“你怎么在厅里?别告诉我你已经拍好了?”仙道算了算,前前后后耽搁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久。

      “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想说你真没必要用围巾突显你的个性。”小A招呼越野坐厅里的长椅,指了指椅子上那袋子里的矿泉水是自个儿买的,歇歇先。

      看这样子估计就是还在等着,没轮到他,仙道解着脖子上的结,笑,“我这不是风尘仆仆赶得太急了么。”

      边上越野呛得昏天地暗。

      “说起来,那个流川呢?”

      “不在我身后么?宝,你怎么没跟人打招呼?”说着回过头,一惊,“哪儿去了?宝?流川?!”

      小A识相地和越野坐一块去了,目送仙道扎门外的背影。

      一出相馆大门就生生把焦虑咽回去了,流川正蹲大门旁的广告牌前发呆,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仙道刚走近,流川就伸出手指着上边的婚纱照说话,仿佛就知道跟上来的是仙道,“仙道,小A照片拍,玩意这种就是,是不是呀?”

     “哈,是啊,婚纱照嘛你在C城不是经常看见了么。”仙道凑他身旁蹲下,从流川兜里摸出手套,就要往他手上戴。

      流川老半天不说话,低头盯着地面上白花花的雪瞧,仙道就知道他一定想说什么了。

      过一会,流川抬头,眼里换一种色彩,有些兴奋,“想一张照我!”

      仙道一愣,又噗嗤哈哈地笑开,摸他脑袋:“你睡醒的不啊?”

     “醒的我,真的我说,想一张照我。”

      仙道没吭声,琢磨了下,又问:“就你一个人照啊?”

     “对呀。”

     “嘿为啥啊?”

     “纱纱裙谁穿要?穿仙道?”流川指着照上新娘身上的婚纱。

      仙道一时失语。

      摄影师告诉小A不好意思麻烦您再等等,仙道觉着自己其实一点没迟到,而且还来早了。

      和流川在厅里坐了没多久,小A媳妇从外边进来,原因是等太久了,反倒想上厕所,结果一去就去了挺久。

      长椅并排着坐四人,没个人搭腔,一个字,累,两个字,想睡。

      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完事的时候,小C适事宜地出现了,仙道一点没觉得好,不一样来太早了。

      小A媳妇害喜挺严重,隔个几分钟就吐一次,看着看着仙道忽然想,这状态该别拍照的时候吐小A身上了吧?那多窘迫啊?

      没多长时间,全挨着椅子背打瞌睡,小A似乎心有不甘,在那念叨,预约好了的也能拖这么长时间,越野笑一声安慰他,大过年前,想趁这时候拍照结婚的人多了去,晚一点没关系,要连预约都预约不到那就更憋屈了。

      想想也是,仙道脸一扭,问边上的流川:“刚才你说想照,先跟我说说,真的假的?”

     “真的。”流川一听觉着有希望,眼睛里的兴奋又重新烧回来了。

      仙道沉默几秒,“那成,等小A他们照完了,我领你照张。”

     “一张就?”

      仙道笑,“你想几张?”

     “.....”

      瞥见他脸上多得快洒出来的失落,还有欲言又止的模样,仙道.....就更想笑了.....

     “两人挨一块照,一张还不够啊?”

     “噢....”

      仙道有点奇怪了,“这么快就能明白了?”

     “就是呀本来,墙上挂,一张本来就呀。”

     哈?

     “你说啥?”

     流川搔搔后脑勺,又犯迷糊了,“说的和我一样不仙道?”

     敢情俩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想照的...到底是啥玩意?”

     “......”流川的脸忽然就冷静了,仙道有些发怵,在心里数三下,流川的脸果然就涌起愤怒了,“笨蛋你个!话不说了!”

     ........

      接待员堆笑出来,说,可以开始化妆了。

      小A瞥一眼椅子上陪自个儿等了那么久的哥们,仙道脖子上死结现在是两个,他正费力地在那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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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靠近


      流川蹲相馆边的烧烤摊前使劲吃,全是章鱼丸子。

      仙道和他说话,他不吭声,吃急了快噎着了他还是不吭声。

      仙道低头瞧他,他别过脸,继续吃。

      仙道就无奈了。

      想了想,掏出张五十的,刚想递出去又塞回钱包里。

      “你要觉得在这吃比较舒服那你别乱跑哈,我一会出来接你。”仙道摸摸他脑袋,他没反抗,心里就想笑,真就折回相馆里去了,钱包留了下来,在流川手里。

      流川看了眼自个儿手里刚仙道放上来的钱包,瞟了眼他背影,眉头一皱。

      流川抽出张一百的,丢小贩零钱盒里,指了指上边剩下的章鱼丸子,怒,“找不用!全要这些了我!”

      小贩心想今天遇上爱吃章鱼丸子的佛祖,验着手里钞票的真伪眉开眼笑,“这种丸子还有呢,您要喜欢吃,到时候要不够就打包带一些回去吧。”
      
     “有哪里?”

     “这。”小贩身后一雪白的泡沫箱子。

      流川就又甩了张一百。

      
      仙道觉着小A不是化妆,是改造。

      脱胎换骨了。

      他媳妇的美貌从来不需要解释,这样一来就真的郎才女貌了。

      “我有点紧张。”小A这么说。

      仙道乐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结婚你紧张啥啊?”

      在场的一愣。包括小A他媳妇。

      仙道也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解释:“不是,我意思是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拍婚纱照你紧张什么?”

      小A媳妇眼睛瞪的跟越野的一样大。

      “......我是说你干的工作不就经常给人拍个照片么呢又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这玩意你紧张什么....”

       .......

       小A欲哭无泪。

      “仙道你是不是惦记着什么事走神啊?”点破玄机的是越野,虽然那压根不是什么玄机。

      “哈?你想多了没那回事。”

      “说起来你家流川哪儿去了啊刚就没看见人。”
  
      “肚子饿了在外边吃东西。”

      小A幽幽来了句,“仙道你要有事可以先回去,这其实就是个婚纱照看不看都一样,你也有亲自到这了那也没啥区别了,领着流川玩儿去吧,我拍完了联络你,撮一顿肯定少不了你的。”

      仙道听出来了,那潜台词就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

      仙道一脸沉重走出相馆门口。

      出了大门回头看了眼相馆名字,红线。

      真....他ta ma俗.....

      长出了口气,摸了摸脸上,还真是,沉重这东西打自个儿娘胎出来到现在就没能拉上过关系,刚也不知道装得像不像。
算了,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屁事。其实就是个婚纱照而已,恩。

      流川开始接二连三打嗝,仙道从后面看过去就见他坐在台阶上的身子时不时颤抖一下。

      察觉到身旁有一黑影罩下来的时候,仙道已经坐在那了。

      流川瞥了他一眼,像看个路人,然后他打着嗝发出一串声音,乱七八糟,听着像是两人吵架,他在骂人。

      小贩真往这看了眼。

      仙道数了数地上那些竹签,数出十这个数字地上依然还有一堆。

      仙道往他身旁又凑近了点。

     “什么干?”他给出一个像是戒备的眼神。

     “吃东西,我饿了。”仙道笑了笑,看了小贩一会,在确定他不会回头的时候轻轻吻上流川还沾酱油的嘴角。

      酱汁有点咸,然后吧,今早上忘了给他擦绵羊油,没有那股子味道。

      仙道亲了他嘴角的另一边。

      流川嚼着嘴里的东西没说话,仙道认为他在假冷静。

      把手上最后一根章鱼丸子抽出来,犹豫老半天,咬了一个之后递给仙道,眼神还放那串丸子,就跟有多舍不得一样,“没有了已经,后边一根最,饿肚子你,吃给你。”

      仙道一点没客气,三两下吃干净了。

      两人沉默了挺久,街上起了点风,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冷得慌。

      “宝,我跟你说。”仙道再往他身旁坐近了点,两人算是挨到一块了。

      流川没看他,“恩。”

      仙道就继续,“那只不过是张婚纱照。”

      “恩。”

      “没什么大不了。”

      “恩。”

      “咱们也去照张吧?”

       仙道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流川朝口袋里倒腾了好一阵,摸出刚仙道留下来的钱包,还给他。

       仙道开了一看。

       空的。

       流川的解说直白又简洁。“光光了。”

       仙道想说话。

       流川指着钱包放照片的透明地方,又说:“纱纱照要不了,里面装没办法,小小一张照,行了就。”

       “......”仙道想了想,还是说不出什么句子,只能问,“真的不照了啊?”

       “恩,照不了。”

       仙道到最后依旧没能想出该说什么。

       “冷么?”

       “不冷。”仙道把手伸流川兜里,碰见他温热的手,有点像...
  
       春暖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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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后话


       仙道用眼神向铃兰求助的时候,铃兰甩了个白眼。

       眼神到了仙道妈这,仙道妈挺意会地在去厨房的路上捎上流川,一块折腾去了。

       西子皱着张老大不乐意的脸,仙道就开始在心里数自个儿一共欠过她多少钱。

      “那啥,我去给伯母帮忙去了啊,仙道先森,您悠着点。”让铃兰吸干了的奶茶纸杯瘪成一个难看的形状,那看起来和此刻铃兰的脸有几分神似,仙道把白眼狼仨字写脸上,跟铃兰打个照面。

       厅里,孤男寡女。

       ........

       仙道没说话,准确点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姑妈和自个儿爸被差遣跑腿去了,不为什么,两人想吃的东西合不来,那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是孤男寡女的原因。

       .......

      “那个...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仙道试着先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西子出了老长一口气,显然她也在为这种气氛而尴尬。

       她表示,“表哥你也挺能溜,而且一溜还是一整天。”这是她不乐意的原因。

      “噢....”仙道作恍然大悟状,然后继续迷惘,“那然后呢?”

      “......”西子一时语塞,仿佛回到多少年前轻易能让激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那种隔了鸿沟一样的青春,与自己格格不入。

       仙道笑了笑,拍她肩膀:“小丫头长大了哈,反应比以前敏锐多了,就是有点太敏感了,这事我只能说你想太多。”

       西子从语塞转为沉默。

       有个词,叫做一语双关。

       但因为对象是仙道,于是搁他身上成了难辨真假,是种意识里的煎熬,让人觉到了焦躁。

       他摆出了不打算让人琢磨的阵仗。

       这是认为相处多年感情不浅的西子,第一次见。

       西子明白,自个儿现在心里头的情绪,叫“不服”,是那种想把仙道扒根见骨的不服。铃兰口中的对象,在自己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的哪个春夏秋冬,收获了完整的一个仙道。那种幸运,是自己竭尽所能也没能得到的。

       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表哥也变了不少。”

       “那肯定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不是。”

       “是,现更稳重了,我毕业那会嚷嚷要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会逗我来着。”

       “喔小时候的事儿太多我不太记得那时候说什么了。”

       “好啊。”西子盯着仙道的脸,声音不再欢快,“你当时这么说的。”

       仙道的笑辗转成浅浅,说,“我后边还说了一句,你能记得么?”
[其实我也想说是因为你年轻的缘故,所以你能这么直率地表达出来。]

       [但想想又觉得太自欺欺人。]

       [因为当初我和仙道也年轻得热血沸腾,可我一样没有说出来。这玩意你别小看它我告你,如果当初我说出来了没准今儿个就不是这局面了。]

       年轻是值得炫耀的资本,那是不曾经历过风雨的特有的张扬,让世人希望,在远离年少之后的很多年很多年。

       却因为相隔多少年,沟渠就有多么的深,只能是希望,谁都不愿当真。

       只是自己依然不能明白。

       自欺欺人的不止铃兰。

       ——好啊,嫁给我当然好啊,那我可以不喜欢我娶的人不。

       门一开,人两个。

       仙道姑妈一看仙道和西子面对面坐那,心里就有了几分明白,“西子,你不会真还惦记今儿个你表哥没跟你一块玩的事儿吧?”

       身后仙道爸跟着进来,大袋小袋全在他手上。

       西子刚要开口。

       仙道姑妈一屁股坐软椅上大出气,显然走了不少路,正累头上,“我一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准没啥开心事,今天不都说了么你表哥有事,你还不开心忧郁个屁啊!”

      “......”

      “......”

       仙道心底里把他姑妈当佛祖供了一遍又一遍。


       仙道妈有些意外,晚饭桌上西子难得笑回小时候那种甜甜的样。

       有些事情,太微妙,看出来了,也不必说。

       仙道爸把自个儿珍藏的葡萄酒搬出来的时候,西子嚷着要和他碰杯,浓郁的红色在被子里往上涨,带着芬芳。

       气氛有些微妙。

       久违的融洽。

       流川犯兴致了,伸手要抓仙道面前的玻璃杯,让仙道一拦:“你干啥?”

      “喝呀!”

      “喝啥?”

      “酒呀?”

      “嘿你真当我不知道那玩意是酒啊?”仙道往他手里抠,玻璃杯稳稳给捏在流川的手心,流川捏着它的手指绷着所有力气。

      “那问我干嘛还你?”

      仙道没抠出来......“我意思是不准喝。”

      “为什么呀?”

      “我要说喝酒会变蠢你信么?”仙道松手了。

      “放屁。”

      给流川满上的是仙道爸,他在倒的时候,看着流川说了句,“说得真好,一针见血。”

      ......

      仙道给一针见血的流川找了个新的玻璃杯,把流川杯里八分多的葡萄酒倒了三分二回来。

      “那么多倒,什么喝呀我。”

      仙道摇晃着流川杯子底那三分一的,来回好几下,凑流川鼻子跟前,说:“闻闻。”

      流川挺配合地抽动下鼻子,嗅了嗅。

      “什么味?”

      “香香挺。”

      “那尝尝吧。”仙道把杯子塞流川手里,伸手抽了仙道爸手里的葡萄酒瓶,给自己杯里再满上些。
仙道爸盯着流川小心翼翼把杯子里的葡萄酒咽下的模样,喉结上下动几动,他面无表情。

       西子赶在仙道前和仙道爸碰了杯,仙道头一遭知道原来她也善饮。

       闲话家常,话着话着不约而同觉着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有太多经历留下的痕迹都没能抓住,遗憾很多,未来还很长。

       仙道姑妈忽然来了句不在话题内的:“说起来都快过年了啊?”

       在座的一愣,相互看一眼,纷纷掐着指头作了解状,于是纷纷点头附和,是。

      “好多年没跟小鬼头过年了啊,你们都有啥想要的新年礼物啊?姑妈我要出银子了你们都抓紧机会啊。”仙道姑妈打着酒嗝,喷出来的酒气弥漫在仙道爸的脸上。

       仙道爸拿纸巾擦脸,冲着仙道姑妈不紧不慢,“我想要张能把你打包邮寄滚蛋的邮票,最好是快递单。”

       仙道妈表示她要一张把所有人打包邮寄滚蛋的快递单,原因是她为这个家捆绑了几十年,想自个儿快活一次。

       铃兰表示给她能使唤仙道当奴才一天的机会。原因不解释。

       没人想起来那只是过年,而不是圣诞,天马行空的想象淹没了仙道姑妈本意。

       问到流川这的时候,仙道姑妈眼神里就带了逗他的意味。

       流川手一伸,说,“红包。”

      “......”

       ......

       仙道姑妈又问,“仙道你想要什么?”

      “红包一样,两个给,收我行就。”流川伸了两只手。

       仙道笑眯了眼。

      “嘿为啥给他的也得你收啊?小崽子你上辈子干强盗的吧?”

      “那是,他的我的就是,他给我给样一个,红票票有呀他!缺不!缺我!”

       仙道姑妈绝对是那晚上笑最大声的一个。

       闹腾,深夜,二点半。

       酒尽人散,仙道和铃兰帮着仙道妈收拾。

       西子就像鼓了多少辈子的勇气一块爆发,铃兰跟仙道说自个儿没看错,她想表白。

       仙道盖她个大火锅。

      “表哥你能给我份新年礼物么?”

      “噢...你想要什么?”

      “再喊我次小名吧,你以前经常喊的那个。”

       小西,小西。

      “行啊没问题,”仙道张口就答,然后他问。

      “你小名叫啥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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