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ALL三】飞(长篇完结)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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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没有过去的现在

  终于看到维修店招牌的那一刻,一路狂奔的三井几乎快断气了。可是当他瞅见维修店门口停放的几辆待检机车,还是整齐列放在那里,而店里头的伙计赤泽正客客气气的把一个客人送出店门,就觉得不对头了。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刚刚发生了一番大火拼的样子?
  “赫,三井你回来了?怎么鼻青脸肿的,又打架了?”赤泽一见三井,赶紧拉住了,胖乎乎的脸上立刻变作一副紧张的表情,“要死了,你是不是把那辆V-ROD骑出去玩啦?刚才警察按车上贴的维修店标签打电话来,让铁男去罚款和拖车了。”
  要死是不至于的,反正这样不大不小的祸自己早闯习惯了,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最多回头吃铁男几句臭骂罢了。现在三井心里头疑惑的,是德男说的“鬼次郎带人来砸店,我被打伤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开口问赤泽,就看见德男施施然的从店里头走出来,看见三井便满脸堆笑,“啊哈,小三你回来啦?正好,帮我顶半天,我出去一下。”
  三井捂着鼻子退后一大步,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德男脑袋上散发出来的廉价发油味,足足可以熏翻半条街的人。不仅一脑门的油光滑亮,工作服也换成了一套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便西装。
  三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堀田德男,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被鬼次郎打伤了么?”
  “哇呀,小三,你的牙,牙——”三井一张嘴,德男就被煞住了,小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的指着三井漏风的嘴巴。
  “住口,少给我东拉西扯的,到底怎么回事!”三井羞恼的拍开德男的手指。
  德男一边打哈哈,一边大力拍着三井的肩膀,“我不这么说你能这样快就回来?哈哈,小三,我知道你是好兄弟,替我顶半天班?”
  “顶班?那你打扮成这德行要去哪里?卖艺?”惊魂方定,犹自喘息不已的三井看着德男笑得爽快、得意中还透着油滑,恼火的要命,一伸胳膊紧紧挟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别,别这样,我的西装、西装!”被三井又勒又晃的头昏眼花的德男连忙告饶不叠,“美江刚才给我打电话了,约我午餐——”
  上野美江是德男前女友,不久前分手了,德男哭得那是一个凄惨,被铁男和三井左右夹击劈头盖脸的骂了好几天,还是一副废铁不成钢的德行。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是复合有望了?
  三井啐了一口,松开了德男,抬起脚想踹,看着他不太合身却干净的裤子,于是换成了巴掌,照准他的屁股重重盖了一记,“好吧,滚了,别吃太撑,还有,注意安全措施,我靠!”
  德男揉着屁股,眼看又要感动得涕泗横流的样子,却指着店铺里头的一辆机车,说道:“那个家伙我摆弄一上午了,还剩下一点点,小三你顺道帮我做完了吧?”然后在三井眼看又要暴跳起来之前,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三井把外套脱下扔到椅子上,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扳手,把机车上的螺丝一个一个的旋松。身后传来突突的发动机的声音,然后是赤泽热情而一成不变的招呼,又有客人光顾了。
  白天工作,晚上喝酒、飙车、赌赛、打架,这样的日子有快四年了吧?一切就像这个机车上的零件,看似混乱,却早就已经很熟悉、很习惯了。
  可是四年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铁男说和自己认识的那一天起,日子就和今天没有什么两样。自己一直就是个没有亲人没有家,只有朋友和兄弟的街头少年。
  铁男对自己很好,好几回和其他地头上的人发生冲突时,都豁出性命的护着自己,德男赤泽他们也都是好兄弟,除了总爱嘲笑自己打架功夫不行都是铁男给惯的。
  原本就这样把日子糊涂自在的过下去也挺不错,可是三井总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总有一些和现在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东西。
  比如他很爱干净,屡屡抱怨铁男把房子弄得活像一个猪窝,而招来铁男一阵怒吼“住不惯你就滚出去”;比如工作之余他会拾起一些书和杂志看,然后发现自己是兄弟中唯一能够流畅地看懂英文的,还引来赤泽崇拜的赞叹“三井你真有学问”;比如在街头闲逛时,偶尔听见从唱片店里头传出来的悠扬音乐,那种迷离熟悉的感觉,会让他忍不住驻足倾听,德男就会在一旁挖苦“哟呵,小三你就别冒充高档人啦”。
  真的过去和现在的自己,真的只是一场飙车事故的区别吗?时间越久远,好像想找出“过去”的愿望不仅没有淡漠,反而越来越强烈。但是三井不想表露出来,兄弟们都对自己极好,他不想做出一副对“现在”不满的样子,而让他们失望、寒心。
  
  “健司?”一个熟悉的面孔,发现了坐在远离酒吧主灯光区的角落的藤真,惊喜的招呼着,却发现藤真只是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柔和而淡漠的微笑,只好失望的同样报以一笑,走了开去。
  眼前幢幢闪动的人影,绝大多数是陌生的,非常好。只不过是想来放松一下,藤真不想让这样的关系成为一种习惯。作为一个注意心理健康的人,他很清楚,不能过度的透支精神力,适当的释放和纾解是必要的,但绝对不应该是放纵。
  最近自己是不是太投入、压力太大了?藤真支肘撑着额头,半闭着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午间高头教授温和却明确的批评,调整好身心的最佳状态,从头来过吧。
  坐在吧台边上,用酒杯遮住了半张脸,牧绅一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角落里背光的身影。
  来这个酒吧的人,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可是那个人却表现出如此低调,甚至有些疏离的姿态。橙色的主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些黯淡,只是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有一圈浅浅的金色。
  朝阳。此刻已经是夜幕低垂,此地充满了暧昧暗涌的气息,可看着那个人影,牧绅一的脑海里却跳出了这么一个感觉,温暖而不刺激的热度和亮度,不即不离。
  “再来一杯。”牧端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吧台里示意。
  “咦,牧君的意思是,一样的么?”调酒师觉得诧异,牧并不常来这个酒吧,并且间隔的十分有规律,每一次来,都只要一杯入口温顺而很有后劲的特调酒,一杯喝完,找到合适的同伴后立刻离开,绝不滥饮和逗留。
  “是。”牧笑着点头,目光又投向那个会发光的昏暗角落。
  “可以请你喝一杯?”牧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对面的人抬起头来,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虽然只亮了一霎便垂下睫眼,但那一刻的耀眼,还是让牧有些意外。
  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放在鼻端轻轻晃了晃,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牧发现那双眼睛已经藏起了光芒,融入了周围的光线。
  藤真啜了一口酒液,轻轻的吐出一个“不错”。于是牧满意的一笑,拉开椅子便想坐下,这代表着对方愿意做进一步的交流了吧?
  然而接下来,他却看着藤真掏出皮夹,抽出一张钞票,推到自己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嘴角微微上扬,却殊无笑意。
  牧大感意外,印象中被人拒绝,这还是第一次吧?不过只再看了一眼,悠然闲坐的藤真,看似温润柔和,却掩不住隐然的光采和锋芒。牧立刻了然,他和自己,其实是一类人吧
  很自然的收起钞票,起身,礼貌的道了声打搅了,牧便离开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不识趣和勉强别人的人。
  酒液落肚不久,从喉咙到胸腹间,立刻生起一股细细的热流,力道和温度都刚刚好。藤真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靠在椅子里,重新开始扫视眼前的远远近近,清晰模糊不一的人影。
  从浴室里出来,运动和冲洗过的身体,从外到内都又一种松散舒适的感觉。
  藤真擦着半干的头发,看向墙上的挂钟,很好,还不到两点,这样还可以有一个充足的睡眠,明天是周末,上午去校篮球部和旧队友打一场篮球,下午去图书馆找资料,重新构思和修改他的陈述稿。
  藤真把自己抛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很快就气息绵绵的睡熟了。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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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揭幕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仙道互握的手心隐隐渗出了冷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而激动的感觉了。
  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三井寿,发现了他的背后也许藏着极大的隐秘,仙道尝试着在互联网上搜索,在成百上千的近似网页上寻拣,结果终于让他发现了这个网页。
  是他,没有错,就是这张脸。少年汗水淋漓的肌肤和爽朗飞扬的笑脸,和第一眼看见的他,完全没有两样。双手高高的扬起,其中一手举着MVP的奖杯,另一手握成一个有力的拳头。
  三井寿,武石国中篮球队队长,身高176公分,体重63公斤,位置SG,第27届全日本中学生篮球联赛,东京赛区最有价值球员。
  资料不是很详细,但已经足够多了。让仙道不解的是,无论是从海边篮球场传来的热情呼喊,还是眼前清清楚楚文字照片,都表明了三井寿与篮球深深的渊源。可是为什么在那天,他会用那样嫌恶烦躁的表情,说出“什么破玩意,老子从来不玩篮球”?
  从附属医院回来的路上,仙道改变了初衷,什么也没有向藤真提起,因为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连藤真都不知道的巨大秘密,既然决定了在现实中追寻自己的梦境,那么仙道就绝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比他了解“三井寿”更多。尤其三井对待自己的藤真的冷热态度,真是令人不爽的天壤之别啊。
  对了,那个人呢?那个和三井寿一同再球场上奔跑,一同起在树林了染了一身绿意,叫出了那句穿透了自己四年时光的“寿”的少年,现在还在他的身边吗?
  手指沿着从屏幕上少年笑的痕迹慢慢的抚过,似乎感觉到微微的热度,仙道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可以这样做吗……”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仙道迅速关掉了页面,一回头,就看见堂本在门上敲了两下,“有空吗,彰?”
  “叔叔在家啊,有事?”堂本的突然出现,让仙道觉得有些意外。
  “听说你回来,我是专程从公司赶回来逮你的,你在家的时候可比叔叔我还稀罕,哈哈。”堂本拖过一张椅子,在仙道身边坐下,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背,把一叠纸递到仙道面前,“帮叔叔看看。”
  因为伸长了手,衬衫的袖口向上滑了一截,堂本的上臂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仙道的心一紧,虽然六岁以前的记忆莫名的已成空白,但是这些年,堂本叔叔是怎样的护着自己,在艰险狭暗的空间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仙道还是点点在心头。他现在能过着优裕悠闲的生活,全是靠了堂本叔叔。
  仙道不喜欢争斗、不喜欢厮杀,不喜欢变换着脸孔穿行于黑夜与白昼之间,他也很想劝说叔叔急流勇退,可是同样清楚的知道,在刀锋上行走的人,也许只退一步就是覆顶之灾。既然无法退,他也只能选择陪伴在叔叔身边。不,或许不能说是选择,无从选择,只能顺从。
  “是什么?”主意是一早就拿定了的,仙道接过了那叠东西,一边询问一边仔细翻看。
  “这个材料放在你这,有空慢慢琢磨。现在重点看最后,赤西阳一和山田福光这两个球员,你认为哪个更有引进的价值?”
  “MHJ篮球俱乐部?”仙道疑惑的从资料上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堂本的问题,“MHJ是那家有名的日用品集团吧?他们对组篮球俱乐部感兴趣?”
  “应该说,感兴趣的是我。这个篮球俱乐部是堂本集团投资70%,MHJ只占30%的股份,我只是把冠名权让给他们而已。”
  “为什么?”这个为什么,仙道的问话有两层含义,为什么突然会对篮球俱乐部感兴趣?既然准备引进高价球员为什么要让出实质利益之一的冠名权?
  “先说说你的判断吧。”堂本同样没有立刻回答仙道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叔叔,从上一个赛季的球队战绩,还有个人技术数据来看,是赤西阳一占优,可是——”仙道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个人的风评不好,有过两次因为喝酒打架而被禁赛的纪录。还有,据说他涉嫌打假球,只不过没有确凿证据而已。不可否认他球技很强,可是引进这样的球员,我怕俱乐部……”
  “很好,这样的球员,或许正是我需要的呢。”堂本抬手,打断了仙道的评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仙道充困惑的眼睛深深看了进去,“我让冠名权给MHJ集团,就是为了一个交换条件,由我指定的人,全面负责球队的经营。”
  被堂本盯着有些发毛,脊背一阵凉飕飕的。在一起生活多年的默契,让他很快猜中了堂本的用意,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仙道带着最后一点心存的侥幸问:“叔叔的意思,不会是,不会是,让我、我……”
  “完全正确!”堂本站了起来,大巴掌按上了仙道的头顶,精神十足的朝天发立刻倒伏,“毕业以后,你就是MHJ篮球俱乐部的总经理了,仙道彰先生,满意我的安排吗?。”
  “啊?!”猜中归猜中,在被宣判了前途的那一刻,全无心理准备的仙道,还是被这个意外的安排,惊吓得目瞪口呆。
  篮球俱乐部的总经理?自己几乎可以说是东大篮球部历史上,最不合格的队长,没有之一了,能经营好一个篮球俱乐部?而且他绝对不会天真的认为,堂本叔叔打算要他正儿八经的运作营这个篮球俱乐部。
  
  “牧君请看,这就是我在上任不久,收到的那个快件,也是我为什么要重启调查的原因。”山崎检察官把一个文件盒推到了坐在他对面的牧绅一面前,“我查过了,寄件人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全部都是假的。”
  “按照山崎君的判断,三井侦探在失踪前,除了受雇于我们检方之外,还可能另有一位雇主?”牧并不急于去翻阅那些秘密材料,他必须先确定自己负责的那个案子,和山崎检察官负责调查的案子之间,有什么相同的背景和关联。
  “是的,而且调查的对象,应该也是同一个。”
  “山崎君,你看。”牧沉吟了一会,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寄出这个快件的人,既然拥有三井侦探提供的第一手资料,那么,他会不会有可能就是那一个神秘雇主?”
  “牧君的推断和我的完全一样!”山崎激动的一拍桌子,正想进一步和牧交换意见,门上又响起了那个节奏、力度都十分熟悉的敲门声。
  山崎笑了笑,激动的神色很快松弛了下来,并不答应“进来”。果然,几乎在敲门声落下的同时,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穿检方制服的高挑青年走了进来。
  流川虽然表情依然沉静如水,可是脚步却比平时迅疾,细长的眼中瞳光闪烁,山崎的表情立时充满了鼓励和期待,问道:“怎么样,流川君,有结果了吗?”
  流川打开手中的文件夹,看了看坐在身前的牧绅一,嘴唇动了一下,却不开口说话。
  “不要紧,最位是特别侦查部的牧绅一检察官,你有什么收获尽管汇报吧。”山崎示意流川但说无妨。
  牧快速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利落、干练,有着足够的小心谨慎,可是似乎也有着还没有完全磨去的冲动,于是微微一笑,向流川点头致意。
  “东大医学部的附属医院已经做出了医学鉴定,三井寿的齿模和检方提供的牙齿记录,初步可以判定是同一个人。不过,还要等待一进步的法医鉴识结果,这个需要三井寿本人的配合。”流川一口气快速的汇报完毕,他的心里也非常激动,两个月的辛苦奔波,终于有一个看起来可以期待的好结果,几十万元的补牙费用,也不算冤枉到家了。
  “三井寿?”一直沉稳如山的做条分缕析的牧绅一也忍不住动容了。
  “是的,牧检察官。”山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本案,不,两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应该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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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端倪

  “可以了三井先生,看看效果是否还满意?”医生把器具放回托盘,脱了手套,拍了拍三井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三井一骨碌的从手术椅上爬起,对着墙上的镜子又是咧嘴,又是龇牙,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从各个位置和角度,欣赏着自己刚刚装好的假牙。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激动的握住了医生的手,不住摇晃的道谢,“谢谢,太感谢您了,看起来比我自己的牙齿还要白!”
  “三井先生,对色上绝对是没有偏差的。”三井的话和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医生只好哭笑不得的解释。
  “没关系,没关系,我很满意,很满意!再见了医生!”
  “请等一下,三井先生。”医生叫住了兴匆匆的就要往外跑的三井。
  “啊?怎么,我的假牙还有问题么?”三井立刻紧张兮兮的住了脚。
  “不不,请放心假牙装的很成功,而是这儿有两位先生想跟你谈谈。”
  医生的话音刚落,隔间的帘子掀动,从里头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是撞飞的三井牙齿的流川枫,而走在他前头的,是个四十多岁,面目随和中暗透着威严的中年人。
  三井后退了半步,指着那个中年人,眼睛却看向流川,“这个,你爸爸?”
  照三井的猜想,假牙装好,受害者的他和肇事者的流川,就算两清了。这会儿那睡狐狸突然出现,还带来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老头子,莫不是觉得自己宰了他的,带了撑腰的大人来秋后算账?
  怕什么?自己的牙齿是他撞掉的,要他赔偿,那是从黑白两道的规矩说都天经地义。而且没有安装最好最贵的假牙,已经是便宜他了。反正假牙装也装了,难不成还拆下来?一想到这里,三井立刻直起了腰杆,瞪眼轩眉,等着后头的戏码。
  “三井寿先生,我是东京检察署刑事部的检察官山崎毅。”中年男子不待流川回答,就做了自我介绍,同时向三井伸出了手。
  “检,检察官?”三井不禁失声,瞪着伸到面前的宽厚手掌,再看看山崎严肃的面目,心里开始突突的打鼓。
  虽然自己跟着铁男他们,违法乱纪的事多多少少也做过一点,比如超速驾驶,比如聚众赌博,比如街头斗殴。可是,这些事都还不至于到惊动检察官这种人类的严重程度吧?难不成是铁男打死了人命?还是德男诱骗未成年少女?再不就是赤泽恶意使用假钞?要不然为什么检察官会找上自己?
  “三井先生,可以借一步谈谈吗?”正当三井的肚肠一瞬间转了十七八道弯弯,仍然弄不清个东南西北之际,山崎检察官已经指了指诊室里间,向他发出了征询。
  检察官要问话,自己怕是没有说不可以的余地吧?还有,得想法子赶紧通知铁男他们做好准备。靠,虽然几乎可以确定,绝对是他们连累自己的,但三井还是决定义字当头。
  三井主意拿定,马上捂住肚子,英挺的五官同时挤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好的好的。等,等一下,哎哟,我的肚子疼,检察官先生,我可以先上个厕所吗?”
  山崎一愣,分不清真假,只好点了点头,“可以。”
  三井抱着肚子,起脚刚要溜之大吉,就听见后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慢着,我跟你一起去。”
  回头看去,流川已经一个箭步迈到他的身边,借着几公分的升高落差,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自己,眼睛里分明满是怀疑。
  “我去上厕所,我要拉肚子!拉屎!懂吗?”
  “我也要去!”
  “你!”三井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这个装酷的愣小子,看来有时候还挺精明,又固执。
  “……”流川秀眉微蹙,抿上了嘴唇,可是脚下却丝毫不退,大有不管你拉什么我都奉陪到底的意思。
  一分钟的对峙,和上两次一样,先败下阵来的还是三井。
  “靠,算你狠。”三井嘟哝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推了流川一把,摔开帘子走进了里间,扑通一声气呼呼的跌坐在椅子上。
  山崎检察官坐在了三井对面,而流川则站在三井的身后,一前一后不着痕迹的把他给夹住了。
  “三井先生,这是本部最近重启调查的一个重案。”山崎检察官将一份厚厚的卷宗在三井面前扬了扬,“是关于四年前东京三井征信社社长,三井龙之介先生失踪的案子。”
  侦探?失踪案?三井觉得很不解,可是山崎提到了两次“三井”,让他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向那份卷宗,嘴上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在没有完全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们不方便向你透露更多的信息。”山崎检察官却迅速的收回了卷宗,稳健而犀利的目光仔细捕捉着三井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我的身份?”山崎的话让三井更加疑惑了,他想不出来,自己一个修车店的小伙计,一个街头的飙车党,还能有什么“身份”?可是刚才山崎说到的“四年前”,还是让他的脑中似乎有某处突的猛跳了一下。
  “根据牙齿记录的比对结果,你很有可能就是四年前同时失踪的,三井龙之介的独子——三井寿!”山崎缓缓的说出了重点,然后看见三井的眼皮连眨了好几下,流露出一种迷糊、困惑多过于惊讶的神情,这个反应倒是令山崎觉得意外。
  “我?独子?”三井指着自己的鼻尖,完全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来回应山崎,除了“三井寿”这个名字之外,这位检察官先生所说的一切,自己除了不明白,就是不知道,只能干笑了两声,“哈哈,你们弄错了吧?虽然我也叫三井寿,可是——”
  “所以,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检方,做一个法医鉴识。”头顶又传来流川又冷又硬的话语,让先前好歹还能保持镇定的三井,终于跳了起来。
  “什么,法医?”一种刀子剪子在皮肉骨架上切割,镊子钳子在五脏六腑里鼓捣的感觉,立刻蔓延了三井的全身,于是口腔开始泛酸,肠胃开始翻滚。法医他在电视上没少见,可不就是切尸体的么?居然还要自己“配合”?
  “对!”流川一掌将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三井及时按了回去。
  “我可不是犯人,我凭什么要配合你们?别开玩笑了,只不过是名字一样而已,让开,老子要回去了!”恐怖的想象反而让三井生出勇气,大力挥开了流川压在他肩头的手掌。
  “三井先生,请等一下!”山崎检察官连忙制止三井,“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请你提供一些样本……”
  样本?是皮还是肉,或者是内脏切片?三井一边想,一边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不待山崎说完,撞开流川夺路而逃。
  “站住!不许走!”流川也急了,一把钳握住三井的手臂。
  可后者明显比他更急,也不知大哪来的一股蛮力,奋力一甩,同时一脚踢中了流川的膝盖。在留下了两道血痕之后哦,三井的胳膊总算从流川的掌握中抽了出来。
  没有想到三井会突然发难的流川,被踢了一个趔趄,扶着桌子站稳,听着咚咚咚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向一脸凝肃的山崎长官望去,一时无法决定要不要追出去。
  山崎握着流川的手腕,慢慢的举到眼前,拧着眉头看着指缝间的血痕,几秒钟之后,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化开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好,这样也可以了。”
  哎?流川看了看上司,再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傻傻的呆了半晌,可算是明白了,在鉴识结果出来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恐怕是不能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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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此间月

  维修店后面有一方百多坪的空地,原本摆放着的车辆和工具都被挪到了角落,一条电线从维修店里头直拉到空地中的树上,然后亮起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
  明黄的灯光下,开瓶声、碰杯声、戏谑声、喧哗声不断,让这二月寒夜里的空气,仿佛都热的要蒸发掉。
  “喂,帅哥,干吗发呆呢,再来干一杯!”白沫犹自往外流溢的啤酒杯,被递到了三井的面前,混杂着酒精和麦香的气息刺激着三井鼻子和神经,让短暂的静默立刻云散烟消。
  三井哈哈笑着张大了嘴巴,新装的假牙闪闪发光,“好,你喂就我喝!”
  哄笑声、口哨声四起,德男兴奋嘶哑的声音像快要没电的播放器,“哈哈哈,小三,你敢欺负我的女朋友!美江,揍、揍他!”
  女孩的棉外套早已脱掉,只剩下一身俏生生的豹纹紧身衣,伸着修长而结实的手臂,趁着三井咧嘴坏笑,把杯子塞进他的嘴巴,猛的一送,啤酒就从三井的口唇、鼻子和脖颈灌了进去,然后把杯子往身后一砸,在清脆的碎裂声和不足的咳嗽声中,笑的前俯后仰。
  三井跳起来向那个女孩子怪叫,“哇咔,美江,你的身材真好,让我抱一下吧!”
  说着张开双臂,作势就要追扑上去,却被一堵身墙挡住,“嘻嘻,小三,我让你抱一下吧?”
  “好大的味,德男你几天没有洗澡了?”三井一边夸张的尖叫,一边却真的抱住了那堵墙。
  铁男仰头把一杯啤酒倾倒入喉,半眯着眼睛,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井和德男,眼里似乎已有了醉意,又似乎很清醒。
  各种喧哗声逐渐的小下去,戏谑和调笑也被含糊的醉话所取代,四周终于落入了一种慢慢沉淀下来的安静之中。
  三井蜷着一只腿,坐在一辆机车的后座上,手中拿着杯子,杯里早已经空了。不知道是谁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于是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炙热的感觉迅速退散,玻璃杯子里头反射的,只有幽白的的月光。
  两个小弟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数酒瓶子;赤泽抱着桌角流着口水在酣睡;铁男只有一个背影,看不清他在什么;德男和美江则是倚着树干靠在一起,好像偶尔还能发出一两声嘟哝。
  三井突然觉得很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笑出来。四年之前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四年之后呢,同样不知道。而现在,就是眼前这些人和物了。
  上午那个叫山崎的检察官的话,又浮上了三井的心头,或许说其实一直也都没有放下,在突然静下来的时候,他会想的更多。从来也没有真正放弃过对“过去”的追寻,好几次都想得头痛欲裂,可是又害怕万一挖出了“过去”,“现在”的一切就要发生翻覆的变化。
  也许不久之后,他会和这些兄弟分开、走远、最后彼此忘得干干净净?又或者一辈子就这样糊涂而快乐相处在一起?但总是在一起过、开心过、热闹过,这个过程他很喜欢,很想更长久一些。
  月光很明亮,仿佛可以而照彻世间一切的人事,又仿佛看久了让人的眼睛和心都更加模糊。
  在这样的月光下,三井看见铁男放下了酒杯,朝他走了过来。
  三井不知一次的想过,铁男的描述,就是他过去生活的全部吗?有没有一些被剪裁掉了呢?可每回想到这里三井都强迫自己中断思想。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铁男就给他是世上最可信赖的人的感觉,而且这四年以来,铁男更加没有给他任何不可信赖的理由,甚至不仅只是信赖而已。
  铁男从三井身边走过,没有停留,而是对着树下的那一对,各踢了一脚,瓮声瓮气的喝道:“起来,都滚里头去睡,想冻死么?”
  空地上的人都被铁男赶走了,他接着回过头来,看了三井一眼,有几秒钟的沉默,最后还是只吐出两个字,“去睡。”
  三井一直觉得铁男的眼睛很浅也很深,浅得好像除了车子和兄弟,就没有更多其他的内容;深得却又好像有着太多太多,自己努力睁大了眼睛也无法看清的东西。
  铁男再次从他身边经过,走进店子的后门,影子被那得很长。终于只剩下三井一个人,似乎有意留给他这样静谧的时空。
  空荡荡的四周,月色在空气中都有了霜的质感,冷的让人无法再思考。
  
  “喂喂,小三,你的手机快响爆了没听见么,为什么不接?”德男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提醒三井。要知道就三井蹲在地上检查轮胎这会儿,他兜里的手机已经响了三回了,可是他却跟个聋子似的理也不理。
  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想接,这两天,三井总有一种“害怕什么事会发生”的感觉。他很清楚这种感觉缘故,虽然不停的告诉自己,山崎检察官的推断很荒谬,那些人、那些事在自己的记忆中根本不存在,铁男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可是心里却总也平静不下来。
  无可奈何的按下接听键,果然听筒里传来的,就是流川冷硬而直接的声音,“三井寿,你听着。”
  三井很想掐断,可是手指好像并不听从使唤似的,让流川快速完整地说完了那句话,“鉴识结果出来了,通过对你的血液化验,无论是DNA还是血型,都和我们取自三井侦探家的样本,完全吻合,你就是四年前失踪的的三井寿!”
  三井镇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握着手机良久不语,甚至神态、呼吸和心跳都没有明显的变化,直到电话那头同样长长的沉默之后,流川又说了一句,“检方会很快联系你的。”顿了一顿,再补上“这个是我的手机号码,或者,你联系我。”
  “小三,小三?嗐,发什么呆?”德男又过来推了三井一把,指了指那辆赤泽刚刚推出来的机车,“这辆车修好了,刚才车主打电话来让送去,对了,指名要你送去呢。”
  “我?”德男的话,总算将三井从纠结的思忖中拖了出来,“为什么要我送?”
  “我怎么知道。”德男把一张纸条塞进三井的手心,拍了拍机车的坐垫,“反正这辆车这么气派,总不可能是鬼次郎那些下三滥的。车主听上去也是个很和气的人,放心去送吧,也许还是个大客户呢,巴结点哈。”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三井来到一处大厦的楼下。这座大厦地处市中心的边缘,可以说是闹中取静,是一处相当高档的住宅区。
  三井把机车停好,拨打了车主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传过来的声音低低的,和煦中透着几分懒散,“你好,哪位?”
  “是仙道先生吗?我是仓坂维修店的,您的车子我送过来了。”
  “啊,请稍等,我这就下来!”懒洋洋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好像每一个字都跳跃着兴奋,让三井好一阵的莫名其妙。
  对方没有挂断,三井也只好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站在机车边等候。
  不到一分钟,他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修挺的青年,风也似的从大厦的门厅跑了出来。一看到那头怪异招摇的朝天发,三井的五官一下子全耷拉了下来。
  不会吧,东京不是个小地方啊?怎么自己连送个货,都会碰上这个对自己动手动脚又扯又摸,还满嘴胡话连篇的家伙?
  可是三井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装无视,那个家伙已经把掌中的手机挪到嘴边,然后望着自己,笑的眉眼发亮,声音温柔的让三井一阵恶寒,“喂,三井先生吗,我下来取我的车子了。”
  三井听见自己的手机听筒清清楚楚的同步传出了那句话,不禁傻眼了,这这这家伙究竟捣什么鬼?
  “呶,这是凭单。”仙道把卡片伸到三井眼前,同时自己的眼睛也眯成了一对小月牙。果然,卡片上头清晰的有着维修店的标志,车型、店章也完全无误。
  三井的脑子里还塞着流川的话,对仙道这头就懒得追究了,一把抢过凭单,绷着脸把车钥匙放在坐垫上,砰的一拍,“车修好了,你要不要试试?不试的话我走了。”
  “嘻嘻,这车是新买的,没有问题,我是故意弄了点小故障。”
  “什么?你,你——有毛病啊,好端端的车!”三井火了,虽然他不像铁男那样爱车如命,可是故意把新车弄坏这样的事,还是让他听着气恼不已。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才能单独见到你呢?我费了多大的气力,才问询到你的下落。”仙道走前两步,拈起车钥匙,托起三井的手掌,把钥匙放在了他的掌心。脸上的嘻容已然敛起,只留着一抹柔柔淡淡的笑容,“这个车子送给你,喜不喜欢?”
  “送给我?为什么?”三井着实被骇了一大跳,他迅速的抽手藏在身后,好像那把钥匙,以及仙道的手指都是炽热的炭火一般。
  车钥匙掉落在两人的脚边,又让三井不禁退了一大步,避开。
  “因为……”仙道俯身拾起钥匙,同样向着三井跟进了一步,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漆黑深邃的眼睛迎上了三井仰起的惊诧目光,“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我们做个朋友好吗?”
  “……”三井不言,目光偶尔闪动,若有所思。仙道也并不催问,只是始终含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三井终于开口了,却是答非所问,“喂,我说,你……以前认识我吗?”
  “什么?”这句话显然问得仙道很意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认识吗?除了叫什么名字,以及网上那些资料以外,自己对三井可谓一无所知;说不认识吗?然而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或忘,多少次穿行于梦醒之间,早已熟悉了他的容颜、他的声音甚至他的身体。
  “不认识是吧?”见仙道久久未答,三井不耐烦的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车子是不错,可是老子没有随便收人礼物的习惯。走了,大少爷!”
  钥匙握在手中,冷硬的有些扎手。看到三井已经跑过了街角,仙道很想追上去,可是却不知道追到了该说什么好,只能怔怔的看着三井的身影在几辆车子往来之后,完全消失不见。
  “你……以前认得我吗?”他为什么会问得如此奇怪?自己和他从前是否相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三井的话一直回响在仙道的脑海中,留下了久久的困惑。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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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暮色缭乱

  看着眼前旋转的五彩摩天轮,男孩欢叫着、雀跃着,双手高高的扬起、挥舞。却在不知不觉中,手指一松,气球便从他手中溜走了,慢悠悠的飞向天空。
  “啊,妈妈,我的气球,气球!”男孩急了,跳起来努力伸手去够,却只能碰了一下气球的细线,然后看着它继续飞高。
  这时候,从这个三口之家的侧边上,忽然有一个人跃起,很轻,很突然,就像微风过处的空地上,倏忽有一片树叶被卷了起来。
  父亲还没有清楚地看明白那人的行动。就见一个留着平台头、穿着很普通的棉T,细眉细眼似乎微笑就刻在他脸上的年轻人,手上牵着气球,在他儿子身前蹲了下来。
  除了身材高大的一些,这个青年看起来平凡得甚至有点儿平庸,而整个人都显现出令人感到舒适的,平庸的和善。
  “给你,抓牢了,别让它再飞走了。”青年笑着拍了拍男孩的头顶。
  “谢谢大叔!”在母亲的示意下,男孩热情乖巧的道谢。
  “大叔?”青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对男孩的称呼有些意外和无奈,“呃……好吧,叫我大叔也可以。”
  难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那么成熟吗?深津在心里哀叹着。前两天他很八卦的向南烈问起年纪,结果悲恸的发现,居然人家还比自己“老”了半岁多,可是容貌却……
  “好了丰太,跟妈妈去玩吧。”满意得看着妻子和儿子,快乐的穿行于熙攘的人群中,父亲显得有些过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暖笑。他发现那个青年还站在自己身边,便带着歉意道谢,“谢谢了,小儿实在是顽皮。”
  “不用客气,你的孩子十分可爱,山崎检察官。”深津的赞美,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让人觉得绝对的由衷和诚实。
  “你!到底是谁?”已经在这个职业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检察官,硬生生的才克制住后退的冲动。无论是匪气、戾气、悍气还是杀气,他都习惯而无所畏惧,可是令他觉得可怕的是,这个青年身上完全不带任何凌厉的气息,这让山崎检察官突然生出一种,利刃入肉却毫无感觉的恐惧。
  “山崎先生,那边有一个中国餐馆。”深津指了指身后不远不近的一处地方,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那里的甜酒真是一绝,可惜老板怎么都不肯透露酿造秘方给我。如果您不太忙的话,我是否有荣幸能请你喝一杯?”
  山崎不答,只是稳稳的站着,一面冷静的、仔细的反复打量和揣摩这个青年,一边等待他进一步的反应。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在这样的场面,谁先不冷静,就失去的主动权。
  “哎哟!”果然,深津突然轻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一边腮帮子,苦着脸嘟囔了一句,“差点忘记了,我昨天刚刚去东大附属医院拔了牙,医生嘱咐我不能吃甜食。”
  东大附属医院?拔牙?山崎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浓眉立刻拧了起来。接着他就听见深津恳切地说道:“山崎先生,我是一个人来的。”
  
  “这么说,你这次是无功而返了?”堂本第二次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见深津仍是从容而规矩的站着,也不再勉强他。
  “是的,堂本先生。这位检察官大人,似乎比他的二位前任,都要硬气许多呢,他甚至连支票上的数字都不看一眼。”深津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钦佩,“您看,我还要再去试一试么?”
  “不用了,有些事,做一次就够了,再多也是徒劳。”堂本摆了摆手,把身体陷入宽阔的椅中,弹了弹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有些头疼的样子,“你去把南烈找来。顺便把上次搞到的东西给他看看。”
  “是。”深津恭谨的答应,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补上了一句,“您的意思,是给他看一部分呢,还是全部?”
  “一成,你从来都很聪明的。”堂本抬起头,露出一种很讶异的,带着亲近的责怪的表情,“你说,应该把饵料给鱼儿一次吃光吗?尤其是只肯吃一种饵料的鱼,真是口味刁钻啊,呵呵。”
  “可是,为什么非要南烈做……”话一出口,深津就发现有点糟糕,他似乎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堂本已经不再回答,并且摆出一副明显懒得睬你的不满态度。
  于是,他只好咽了一口唾液,乖乖的闭上了嘴。
  
  薄薄的暮色中,南烈把车停在这个路口,牢牢的握着方向盘,深深的呼吸着,手心里的汗渍已经干了,可是心还是跳的很快,甚至他好像可以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涌动的声音。
  记得在许多年前,北野先生就曾经不无惋惜的对自己说过,“你这孩子天生就不适合过这种生活的,有些事做了那么多次,都还没有习惯和自然么?”
  深津三天前给他带来了一些东西,是一张透片、一份病历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从照片上隐约的人影,以及透片显示的旧伤,他完全可以确定那个是岸本!
  深津说,病历是一家东京的地下诊所的,说明岸本还在东京?可是他又受了伤,那么北野先生还和他在一起吗?还好吗?
  南烈轻轻的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静慑心绪,凝神望着前方。想要澄江组继续帮助自己寻找北野先生和岸本,他就必须先完成堂本交待的这件事。
  几分钟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南烈终于看见那辆车子远远的迎面驶来,右拐进了路边的停车场。然后行色匆匆的山崎检察官走出停车场,穿过人行道,站在了斑马线边上静静的等待着。
  “十步、九步、八……”南烈在心中精密的倒数着,同时发动了车子,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四步、三步、二!”钉住了自己的视线,甚至连心跳都突然停止,南烈猛的踩下了油门。
  突然扫过来的强烈灯光,让山崎除了忙乱地用手遮挡住眼睛之外,无法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这时,一阵快乐而放浪的喧嚣声从街角处传来,几个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却飞扬兴奋的年轻人,互相勾肩搭背着转过街角。太过刺眼的车灯同样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南烈心中顿时一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一群人,并且是迎面而来,这个是完全不在计算之中的。
  突然,一张慌张的脸庞猛的扑入他的眼帘,把他的心毫无防备的狠撞了一下。太过明亮的灯光下,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风乱的发丝完全无法掩盖那早已深烙的印记。是他,一定是他,南烈听到了自己无声呐喊在胸腔中回荡。
  他就那样瞪大了眼睛,带着惊慌失措的震恐,直直的看向了自己,在疾驰的速度中拉近,整个人像要扑过来一般。南烈全无思考的奋力把方向盘打向一边。
  在划破夜空的刺耳摩擦声与碰撞声中,山崎的身体被车头撞得飞向了路边。而那辆车子,却几乎失去控制一般的逃窜,疯狂的冲向暮色中,仿佛要借着这越来越浓重的黑暗,把所有的一切都掩藏起来。
  “哎哟,好险!小三,你没事吧?”德男一把抓过走在最前头的三井,关切的咋呼着,却发现他正呆呆的看着脚下的一团血泊,和血泊里的那个人。德男才反应过来,出车祸了。
  “啊?是,是,你叫什么来着,怎么是你?”三井认出了眼前这个血污了半边脸,正痛楚挣扎着的人,惊骇的蹲下了身子。
  仿佛也看清了三井,山崎蠕了蠕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艰难的朝着三井抬起手臂,三井赶紧握住,焦急的劝阻他,“你不要动,不要说话,我,我,对了,我叫你的下属来!”
  “小三,你看……我们要不要……”赤泽好像被吓傻了,又好像最清醒,结结巴巴的说道:“万一警察来,以为是我们,我们……”
  “德男,看热闹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三井置若罔闻,一面像整个人僵住了一半的德男怒吼,一面掏出了手机,迅速找到了那个他没有保存,却也没有删除的号码。
  “喂喂,流川,流川!”手机还在嘟嘟的响着,三井已经急不可耐的对着听筒叫喊,直到终于传来了那个低沉而清澈的声音,带着丝欣慰和得意,“三井寿,你果然……”
  “混蛋,老子没空跟你扯屁!你爸,不是,那个大叔被车撞了,快要死了,你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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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夹缝
  手术室门前的走廊上,流川和三井各自占据了铁质长凳的一头。
  流川仰着头,上身挺的笔直,目光没有片刻离开那盏“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面目严肃;而三井则是低着头,双手用力互握,抵住自己的嘴唇,眉头深锁。
  山崎检察官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半个小时了,坐在这里的两个人,还一直没有说过话,并且中间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突然流川的手机响了,他的背部宛如惊醒的一弹,掏出手机看了看来显,就立刻站起来,从三井身边大步走过,到了走廊的尽头,才低声说着什么,总之三井一句也听不清楚。
  当流川再度经过三井的时候,后者霍的站了起来,身体直了一下,好像很紧张,却又马上垮了双肩,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没我事了吧,我要走了。”
  “等一下,你不能走!”流川拉住了三井的手臂,用力的。
  “为什么不能走?”三井冷冷的盯着流川的手掌,并不使力挣脱,而表情带着些不友好的桀骜,“你要搞清楚,我可不肇事的嫌犯!”
  “我不是这个意思。”流川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松了些手上的力道,但仍旧不放开,锋芒收束的漆黑瞳仁盯牢了三井,“据我上司的分析,这件事,可能跟那个案子有关,所以希望你留下来。”
  “什么案子?”
  “就是你父亲的案子。”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迅速的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拉近。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三井看见两个人大步流星的朝手术室门口走来,同时流川也松开自己,迎上前去。
  其中一人身形挺拔魁伟,往三井跟前一站,微黑的脸上充满了严肃的威仪,清晰有力的叫着他的名字,“三井寿!”
  “佥事长、牧长官。”从流川称呼中,三井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和那个被撞得生死不明的大叔一样,这两个人也是流川的上司,是检察官。
  牧绅一看见这个青年的眼光,一瞬间似乎重重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堆满了困惑。很快的,困惑散去,换作了警觉之色,接着,又被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所取代。
  他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轻哼,冷冷的说道:“就因为这个名字,我就要接受你们给我硬塞一个爸爸?”
  牧并不生气,从腋下挟着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张纸,递到了三井面前,耐心的对他解释,“这是关于你身份鉴识结果的复印件,三井寿,你确实是检方一直在寻找的人。”
  三井劈手把纸片抢了过来,从头到尾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看的很仔细、很用力,虽然大部分内容他完全看不明白,可是最后结论部分的“相似度99.97%”,还是狠狠的在他的心坎上撞了一下。从刚才起就闷在胸口的强大气流,仿佛霎时间炸开了去,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焦灼的平静不下来。
  片刻的绝对静默,谁都没有说话,好像都在等待着三井的反应。
  终于,三井从那份鉴定书上抬起头,出人意外的哈哈笑起来,笑的很嚣张、很夸张,一边笑还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刚刚听完了一个蹩脚的笑话,“为了这一张纸,我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你们觉不觉得很好笑?你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井的话一出口,牧眉心原本就隐隐的纹路,变得更深刻了,他和同来的老检察官交换了一个复杂的颜色,又向三井踏前了一步,宽厚的手掌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按住了在他的凝视之下,试图后退的三井,一字一字的沉声问道:“对于你的父亲,以及发生过的那些事,你完全都不记得了?”
  三井肩膀一挣,甩脱了牧的手掌,往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他身后的流川的胸膛。
  被两堵高大的人墙夹在中间的三井,突然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慌乱和恚怒,他看了看流川,再看了看牧,突然左右手分别往二人的胸口一搡,从他们中间硬挤了出去,砰的一声把自己的背部重重的砸上冷硬的墙壁。
  流川刚要上前,却被牧伸手拦住。他看见三井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长长的乱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双手却贴着墙壁握成了拳头,骨节苍白,青筋突兀,显见是十分用力,报告书已经被他紧紧的攥进手心。
  牧一面仔细观察着三井的反应,一面尽量用温和的语气缓缓说道:“山崎检察官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原因就是四年前那个案子的重启调查。三井寿,检方认为,你现在很可能也处在危险之中,我们留你下来,一是希望你可以配合调查,二是希望可以保护你。”
  牧浑厚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上形成一种宛如幻觉的回响。原本非常简单的“记忆”却如潮水、如乱絮般涌上了头脑。
  记忆的起点,是铁男焦急的呼唤,三井,三井,你小子快点给我醒过来。
  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张脸孔还是铁男,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格外的踏实和心安,他必定是自己很熟悉的人吧。
  当自己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脑海已经被清空成了一片漠白,铁男懊恼的宣告了一个事实:自己失忆了。
  在住院和出院后的一段时间里,铁男慢慢给自己“填补”了一些过去,从相识的那一天起,自己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和兄弟们在街头荒唐而恣意的度日,然后在一起飙车事故中失手、受伤、失忆。
  这应该远不是“全部”,在此之前呢?自己是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每当问起,铁男的回答,总是一阵长长沉默之后的:不知道。
  三井一直都觉得,在那沉默和不知道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些深邃而隐秘的内容。然而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铁男就给他强烈的可依靠、可信赖的感觉,四年以来,三井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怀疑、要疏离铁男,一点都没有。
  直到检方告诉他,他是个有过去的人,有家、有父亲,还被卷入了一段曲折的案子之中。荒谬吗,或许开始觉得是的。可是看到办案的检察官在自己的眼前被撞飞,看到牧绅一递过来的一纸权威的鉴识报告,终于让三井陷入了希望和恐慌夹缝中。
  如果检方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对于这一切,铁男是始终不知情呢,还是刻意对自己的“记忆”,做了剪裁和隐瞒?
  三井不敢再往下深想了,额头和手心都已经冷汗涔涔,那张报告书被握成坚实的一团,扎得手心隐隐的疼痛。他用力挥了一下手臂,像是想赶走心中那团不住扩大的不安。
  这个动作打破了沉寂的平衡,让流川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你——”
  “站住!”三井直指流川,声音锋利嘶哑,乱发背后张皇的脸,好像一只正夺路,却无路逃窜的野兽,“你们不要逼迫我,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
  三井边说边往后退,退了几步之后,立刻掉头跑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流川,跟上他,无论如何要保他周全,但不能逼迫他太紧,明白吗?”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佥事长断然命令流川。
  “是!”干脆的应答声中,流川已经跑出几步开外,只留给了两位长官一个挺拔矫健的背影。
  “呵呵,规矩是少了点,效率倒不错得很。”流川二话不说,见风是雨的行动派风格,让佥事长不由莞尔。
  “嗯,山崎君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呢。”牧也跟着笑了笑,看了一下手表,在长凳上坐下,开始了不知要历时多长的等候。
  
  “咦?这个时候了还……”德男和一众兄弟正要走上住宿区的铁梯,却发现维修店里头还有灯光透出,不时还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于是就对赤泽他们说:“你们先上去,我到店里看看。”
  德男咿呀一声,推开了卷闸门上的小门,就看见铁男背对着自己,蹲跪在地上,正在用一个扳手,状似专注地对付着地上的一个机车部件。
  “铁男,这么晚了还忙呢?”德男干笑了两声,说不上究竟是什么缘故,他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让他感到浑身都不大自在。
  “三井呢?”铁男没有回头,只是闷闷的问。
  “这个,我们刚才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车祸?”铁男当的丢下扳手,差不多是跳了起来,揪住德男的衣领,从牙缝里再次挤出了刚才那个问题,“三井呢!”
  铁男双眼暴突,眼白部分尽是血丝,德男觉得喉头一阵紧缩,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吃吃的回答:“三井没,没事,他他送那个被撞的检察官去,去医院了。”
  “什么?检察官?”
  德男脚下一沉,脚跟落地,铁男已松开了手。脸上原本那暴怒边缘的凶悍表情,仿佛突然陷入了一种惊诧的僵滞,半晌都没有再说话,背光的脸上好像门上了一层黯黯的雾气。
  “铁男?你……不要紧吧?”紧张而异样的沉默中,德男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
  “没事,你去睡吧。”铁男摆了摆手,复又转过身蹲了下去,重新拿起地上的扳手,把一个大螺帽旋上了机器。
  “哦……”德男顺从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铁门。却站在门外,穿过留下的缝隙,看着铁男的背影,心中填满了纳闷。
  到底铁男是怎么了?平时兄弟们出去喝酒闹事,偶尔出点小状况那是常有的啊?看着铁男把刚刚旋下来的螺帽,莫名其妙的再安装回去,多年相处培养的习惯和默契,让德男很肯定,铁男的心里一定有事。
  可是兄弟里头有两个人,时常用不同的方式和态度来表示,对于别人刨根问底的极度反感,就是三井和铁男。因为他们一个没有过去,而另一个,似乎又有很多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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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君知否

  
  对面的红灯闪了几下,变成了绿色,藤真准备穿过马路,而身边这个人却仍旧蹲在路灯下,把头埋进交叠的胳膊里,只露出一片夜风过处,飘动间隐约泛着幽蓝的顶发。
  虽然藤真并不很注意他,可是自从刚才自己一路走过来,就看见他蹲在这里了,红绿灯连续转换了两次,他却始终动也未动。
  “嗨,绿灯了,你不过马路吗?”藤真还是忍不住用手上的文件夹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沉闷的“唔”了一声,懒懒的抬起头来,耳边的长发向肩后滑落,露出了一张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脸来。
  “噫?是你?”藤真立刻认出了三井,不管怎么说,这段时日以来,三井在他眼前出现的频率不低,而且每次都足够让他印象深刻的了。
  然后藤真看见三井的眼中一抹乍亮闪过,很快黯淡了下来,嘴唇动了一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而是把视线投到马路对面,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却又像完全没有焦距。
  几次见面,三井都是一副眉花眼笑,热情过度的德行,一个劲的直往自己脸上张,身边挨。而现在他的冷冷淡淡,情绪索然,倒叫藤真很感到意外。
  “怎么了,被人追债?不敢回去?”藤真又像认真又像打趣的问道。虽然对三井的印象几乎可说很是不佳,可是眼前的三井,却让藤真莫名得觉得无法就这样撂下他离去。
  藤真居高临下的看见三井的上眼睫抖了两下,然后再度仰起头,蒙一脸灰白的灯光,懒洋洋的说道:“对不起帅哥,改天吧,我今天没心情跟你玩耍。”
  “你有很重的心事?”三井意兴阑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反而让藤真倒退了一步,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看见藤真在采用一样的姿势,挨近自己蹲着,立时好像有一团暖暖的气息在身边弥散开去,三井觉得诧异。
  “你的表情、你的眼神,你的肢体动作,很明显,我是学心理学的。”藤真笑了笑,伸出食指指了指三井的脸。
  三井呆了一霎,这是藤真第一次给自己笑脸吧?不太分明的光线中,他的笑容像是脉脉流淌的水流,无声无息的漫过自己的眉眼,淌过自己的胸臆,然后纷乱的情绪似乎在水流中散开,渐渐的沉静下来。
    “怎么,你要为我治疗吗?”三井嗤笑了一声。
  本来三井是戏谑中带着些没有恶意的讥诮,谁知道藤真却看了看手表,正色的点了点头,“可以,我们聊聊,不过,最好换个地方。”
  三井盯着藤真看,好像在确定他是不是也在开玩笑,终于在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三井拍了拍手,站起来对藤真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总算是藤真熟悉的,痞气而精神的笑容,“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我的导师说我过太过注重理论,实践经验不足,既然碰到了,你就算是一个,嗯,实践机会吧。”藤真敲敲手中的文件夹,回答得有些不流畅,心底对自己嘀咕了一句,“就算是这样的吧。”
  “哈哈!” 三井夸张的大笑了两声,仿佛要吐出心中的浊气,“原来是这样吗,看来我是白期待了呀?既然如此也谈不上什么感激了,我肚子饿了,先请我吃饭吧。”
  藤真向周围看了看,往三井的肩上一推,正好对面的交通灯又变成了绿色,“好,走吧。”
  “哎?去哪里?”三井没有想到藤真会这样干脆。
  “我的宿舍,速食面总是有得吃的。” 一问一答之间,藤真已经脚步迅疾的走过斑马线,而三井也不由自主的紧跟上他。
  “喂,藤真健司,你经常带陌生的男孩子回家吗?”看着藤真微低着头,飞快的在按下门禁密码,剪得整整齐齐的柔发下,露出一截秀致干净的脖子,三井忍不住玩心又起,故意阴阳怪气的撩拨他。
  “不,很少,啊——”藤真随口应答,可是话一出口,好像发觉有什么不妥当似的,马上截住。顿了一顿,背对着三井招呼,“上来吧。”
  看着藤真快步拾级而上的背影,三井眨了眨眼睛,回味着刚才听到的那几个字,只觉得似乎有着无限的深意,然而究竟是什么,却又一时说不清。
  当二人身后的防盗门缓缓的反弹关上,只剩下一道缝隙之际,一只白皙瘦硬的手掌无声无息的按住了它,然后颀长剽健的人影一闪而入,仰头看着脚步声渐小的方向,反手砰的一声带上了铁门。
  借着楼道的灯光,流川看清了门牌的住户名氏:藤真。门上挂着的袋子里,还有一些未取走的广告邮品。流川小心的翻了翻,有书店寄来的,有学会寄来的,还有一些是培训机构的宣传品,只有一封让流川有片刻的犹豫,落款署的是一家武道馆。
  沉吟了一会,流川还是放下了原本预备敲门的手,退到门的一侧,贴墙而立,盯着门户,保持一种挺拔而警醒的姿势。
  
  热气腾腾的汤碗端上来了,果然只是速食面而已。只不过看得见绿色的青菜、红红的番茄,最上面还铺了一层煎得金黄油亮的荷包蛋。
  “啊哈,你的手艺看起来真不错,看着就有食欲。”三井边说边鼓着腮帮子对着汤碗猛吹,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的样子。
  “不,我只是认为营养的搭配应该均衡。”藤真相当扫兴的回答,在三井对面坐下,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一头就扎了进去。
  “你一个住吗?收拾得很干净呢。”“有这么多书啊,你是医生还是教师?”“对了,上次鬼次郎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三井一边西里呼噜的吃面,一边对着藤真喋喋不休,终于让埋头阅读的藤真撕下一张纸片,刷刷刷的疾书几笔,推到了他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食不得语。
  三井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汤水,把碗放下,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现在觉得舒服些了吧?”藤真也合上文件夹,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个放松随意的姿势。
  “嗯,好像是的。”藤真的话,又让三井的心头飘过一缕不快,然而与先前那纷乱翻腾的情绪相比,已经是轻松许多。腹部的充实温暖,更让他产生了一种懒散舒适的感觉。
  “疏导、缓解和改变不良情绪的途径有很多,环境转变、进食、倾诉都是不错的方法。”
  “我说,你能不能说一些听起来像正常人说的话?”一连串的术语让三井的五官又皱成了一团。
  “呵呵,好吧。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藤真轻笑出声来,三井做的鬼脸,让他原本俊朗英挺的脸庞,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个顽皮的孩子。
  “藤真,你……”藤真的笑脸很好看,可是三井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一边,似是看向窗边那飘动的帘子,又似是帘子外灯火明灭的夜色,或者是更远的地方,“遇到过难以决意的事吗?”
  “当然有,经常。比如要不要放弃最喜欢的社团活动,全心全意的学习,我就犹豫过好一阵子。”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在寻找它的答案。”三井把垂落的长发,用力的撩向脑后,好像让遮碍视线的发缕,让他心思也变得不明朗,“现在我有一个机会,也许可以得到答案。不过,我在得到这个答案的同时,很有可能得到另外一个,我非常不愿意知道的答案。嗯,我这样说,你听的懂吗?”
  三井说着藤真所陌生的,模糊、复杂而深奥的话语,藤真静静的听着,仿佛看到了这个男孩子嬉皮笑脸、浅薄佻挞之下的另外一面,于是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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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抉择

  “藤真,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放弃第一个答案?虽然我很想知道我的过去,可是,我不想改变现在。因为,现在的一切,都很好,很好……”三井似乎在征询藤真的意见,又似乎只是自说自话。可是在他自己都不知觉中透露的信息,却使藤真的双瞳间,点燃了两团震诧的光焰。
  藤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下头去,右手握拳轻轻抵住了下巴。出现的长时间静默,反而让等待回复的三井,将有点飘忽的目光和思绪都收了回来,见藤真眉心微蹙,仿佛正陷入一种不甚愉快的若有所思,不由伸手到他面前,敲了敲桌面,“喂,喂,藤真健司?”
  “呵……”藤真轻笑了一声,脸上的不快之意瞬间消散,神态舒展平和的望着三井, “你这样想也没错。不过,有些事,不会因为你总回避它,它就不存在。反过来,如果你正视它,就会发现,其实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这个,也是心理学头说的吗?”三井瞪着眼睛,露出了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
  “不,跟心理学没有关系。”藤真从椅子中站了起来,走到刚才三井一直望着的窗边,双手推出,将两扇窗子开到最大,风陡然冲了进来,顷刻间撩动他的栗色发丝烈烈飞扬。
  “喂,你站进来一点。” 在窗外漆黑夜色彩幻虹霓的背景下,藤真的背影好像要飞出去一般。让三井忍不住出声提醒。
  “是我自己经历和感受而已!我曾经也想拼命的去否认一个可怕的事实,可是却发现既然是事实,无论我怎样回避,都是改变不了的。我只能试着去接受,去适应。”
  藤真说的很轻描淡写,可是三井却像是能感觉到那个过程的漫长和艰难,不禁追问了一句,“后来呢?你,你还好么?”
  “就是现在这样了。”藤真回过身来,对三井粲然而笑,笑容明朗而松友好,好像在回应三井的关切,又好像在展示他现在一切良好的状态。
  “那,到底是什么事?”虽然三井明知藤真肯定不会说,却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干净、智慧、锐气的青年身上,一定有一些被他藏在出色外表下的秘密。
  果然,藤真走了回来,重新窝进了椅子,脑袋一歪,抱着胳膊慢条斯理的回答:“我没必要告诉你。”
  “嗐!”三井失望的一拍桌子,就在这两人这一来一往之间,客厅内原本似是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谢谢你了藤真,我想,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三井诚恳的说。
  “不用。既然你肚子吃饱了,心事也解开了,那么可以请回了吧?”然而藤真却面带微笑的指了指客厅的大门。
  “哎?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三井差点没跳起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秒钟才眼看两个人的关系,大有拉近的意思,可后一面秒钟他就能面不改色的下逐客令。眼前这个家伙,还真叫自己看不懂。
  “那你还要怎样?”藤真闲闲的一边问,一边又打开了手边的文件夹,大有“到此为止,请勿打扰”的意思。
  “嘻嘻,已经很晚了,我身上连车钱都没有呢,要不你好人做彻,收留我一晚?”横亘于胸的矛盾,已经有了决断,心情逐渐轻松起来的三井,又开始半真半假,贼忒忒的用言语拨弄藤真。
  “好说。”藤真放下文件夹,从口袋里头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面上,“楼下过马路往右两百米公车站,第一个路口左拐五十米地铁站。”
  “好吧,不打扰你了。”三井把钞票塞进衣兜,失望又无奈的吁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蹭到门边,忽又回过头来,一脸的沮丧以变作眉花眼笑,“钱我一定还你,我记得你的住处,一定不会赖的,哈哈。”
  接着,他就看见藤真漂亮的眉毛扬了起来,赶紧拉开房门,一缩脑袋飞快的闪了出去。
  门刚在身后阖上,三井就发现一个人影疏忽飘到了自己眼前,他大惊之下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人捂住嘴巴,抓住胳膊,硬生生的扯着他打了一个旋,按在了墙壁上。
  “嘘——”三井正要反抗,那人便示意他噤声,而三井也看清楚了,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流川枫。
  “你——”三井急怒的喝问在流川的手掌里被闷成了一声“唔”,流川偏过头扬了扬下巴,指着楼梯的下行方向,接着又向三井点了点头,表情虽然清冷依旧,却不带任何恶意,终于三井尽管仍旧心存疑问,但身体和神经也缓和了下来。
  流川就这样半架半拖着三井,蹑手蹑脚的迅速下了楼梯。
  看着三井的背影在门缝后消失,藤真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真是既不满意,又无法理解。
  虽然三井的表现,引起自己的“专业兴趣”是应该的,可是自己未免也说得太多了些吧?尤其是那一件事,一直以来不都是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秘密么。
  嗯?那个是什么?藤真发现门内侧的地方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空间里头,显得有些扎眼。
  是被揉捏成一团的白纸,藤真蹲下身去,拾起,展开,只是扫了一眼,原本已经不很平静的心湖,更是飞溅起了巨大的水花。这,这是身份鉴识报告书?
  在愣住了几秒之后,藤真猛的拉开了房门,可是门外和楼梯已经是空荡荡的。他又急匆匆的扑到窗边往下望去,却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从他居住的公寓大门闪出,灯光不算昏暗,所以藤真可以确定,被拖着跑的那个,就是三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藤真突然之间觉得,事情的复杂,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放手!”被流川拉着跑下五楼,跑过马路,三井终于耐不住了,重重的摔开流川的手。
  “刚才那个人是谁?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吧!”流川盘诘的眼神和语气,都让三井老大的不痛快。
  “回答!”
  “混蛋!”三井恼火的发现,只要和眼前这个家伙相处,最后进入火药味十足的对峙状态,几乎都成了习惯。
  “对不起……”流川大概也发觉的了自己过于严厉,稍稍缓和了态度,耐心的对三井解释,“这个案子的所有相关内容,都是检方的绝对机密,一定不能泄露出去的。”
  “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和他随便聊了几句而已。”适才的情形又浮上三井的脑海,虽然觉得藤真的话语、姿态有些游离,有些怪异,可是偏又像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直击自己心里去一样。
  “你……想好了吗?”看见三井的容色渐渐平和下来,流川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要回去了。”三井两手往裤兜里一插,把长发甩到脑后,给了流川一个清淡的笑容。
  “什么?”三井的回答让流川心头一紧,两个小时过去了,这就是他“好好想一想”的结果么?
  看着似乎一脸漫不经心的三井,流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忍不住的想着,要不要给这家伙来一个强制执行,直接带到检察署“保护”起来,毕竟自己现在是在办案,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耐心和唇舌,没完没了的来对三井晓以大义、普及法律和公民义务。
  流川刚刚握紧了拳头,三井的话又飘进了他的耳朵,“你放心,明天早上,我会去检察署……”
  哎?他的意思是,愿意配合检方的调查?流川才咀嚼出话里的意思,三井已经拔腿走人了。
  “三井寿。”对着那个看起来既挺拔又有些单薄的背影,流川略一沉吟,抬高了声调,“山崎……山崎君他,不要紧!”
  三井的肩膀微微侧动,像是要转过身来,但到底没有,只是背影顿了一顿,便快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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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破晓

  “喝口水吧。”一瓶矿泉水从背后递到自己的脸边,盖子已经打开,南烈惊骇的从石阶上跳了起来,纵身跃到几步开外,回头看见深津正拿着那瓶矿泉水。
  “如果这个东西是武器,南烈,你已经没命了。”深津晃了晃手中的水瓶,表情依旧淡和,而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惋惜之意,“你本不应该失手的。”
  南烈劈手夺过水瓶,仰头猛灌了两口入喉,抬手用力擦去唇边的水渍,脸上的惊惶之色散去,面部的轮廓线条又变得收束、冷峻,“对不起,我会再做一次,绝不会再失手了。”
  “不用了。”深津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整件事情,所有人,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什么意思?”南烈的目光瞬间如锋利的芒刺。
  “检方已经证实了三井寿的身份。如果堂本先生所料不错的话,接下来他们会试图恢复他的记忆。”
  南烈手中的塑料瓶咔的一声轻响,深津细眼中也掠过一霎罕见的乍亮,顿了一顿,不紧不慢的接着往下说:“当初堂本先生留着三井寿,本来自有他的用意。现在事情到了这份上,接下来就不一定……”
  “深津一成!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对他,对他——”南烈指着深津低吼,却无法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语。他觉得似乎有一团火焰,在胸口、在咽喉烈烈灼烧,深津的话,让他陡然回想起四年前那个夜晚,堂本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拦在他的面前,而背后是坠落则必定毙命的高度。那种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境地,足以形成一种强大的绝望,
  “南,你最好不要这样想,真的,你没有这个力量。”深津轻轻的拨下南烈的戟指自己的手,眼神好像冷漠的毫无余地,又好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况且,早在四年前,你们就……”
  
  门没有锁,门缝内泻出一片昏黄的灯光,烟草的气味飘荡在鼻端。
  怎么?都这么晚了?三井心中一动,手上已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空气呛得厉害,铁男正对着大门,坐在沙发上。看见三井的一刻,肩膀往上一拔,像是要站起来,但终于还是坐着,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在缭绕的烟雾背后,铁男的声音沉沉的,“回来了?”
  “怎么也没睡?”三井勉强笑了笑,在铁男身边坐下,挥手扇开面前的烟雾。
  昏灯和薄烟下的铁男,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而憔悴的意思,不复三井印象中,那总是神形如铁,逆风驰行的骑士模样。三井心中原本逐渐坚定起来的信念,刹那间居然蓦的摇晃了一下。
  “等你。”
  “哎?有事吗……”
  铁男看了三井一眼,不语,把指尖犹自火光明灭的烟头捻碎,站起身来。
  “等一下!”三井急切的抓住铁男的手掌。宽厚、粗糙、筋骨浮凸的手掌,非常熟悉的触感。记不清有多少次用掰手腕的方式,来决定谁干掉那一瓶酒的嚣张与豪气;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在飚赢一次车,打赢一场架之后,击掌庆祝的响亮与热烈。
  铁男站住,仍然背对着三井,低侧着头,看着互握的两只手掌。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铁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三井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足够清晰、平静和诚恳,“总之,检察署的人找上了我,说我可能跟四年前一个大案子有关,希望我,配合他们调查……”
  铁男保持的姿势不变,却长久不不说话,在显得格外漫长的沉默中,希望和担忧同时充塞在三井的心头,忐忑不安又满心期待的,静候着铁男的反应。
  “哼,不错啊。也许就可以恢复记忆了吧。”铁男的声音嘶哑,却是三井所熟悉的,习惯的轻松中带着讥诮一切的口吻。
  “铁男,你是说,是说——”心头压着的沉重分量,仿佛倏忽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欣喜之情占据了三井的胸膺,“我,我应该配合他们吗?”
  “那是你的事。反正老子没有钱替你治脑袋,有人肯出就最好了。”铁男又是一声冷哼,甩脱了三井的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啊,自己没来由的乱怀疑什么?四年来的肝胆相照、生死弟兄是做得来假的么?或许关于自己的过去,铁男知道的,确实也只有那些?他刚才不是清清楚楚的表示了,赞同自己配合检方调查,希望自己能够想起过去的么?
  看着铁男粗鲁的摔上房门,三井反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弹起来把自己四脚朝天的扔在了沙发上,对着头顶微晃的灯光,开心的咧嘴笑着。
  
  三井寿、三井龙之介……看着这份旧报纸头版的两张巨幅照片,尤其是左边那少年明朗而熟悉的笑面,藤真的呼吸几乎都不稳定了。
  虽然,刚才他一直努力的要劝服自己,三井的事与自己无关,更加不应该去窥探别人的隐秘。可是鬼使神差的,还是忍不住照着那张身份鉴识报告,在互联网上搜索。藤真觉得自己今晚的自控力,真是出奇的糟糕。
  网上可以获得的资料非常少,非常简单,相关信息好像被特地控制了传播。藤真又立刻折回了学校的图信中心,凭借着自己熟稔的资料查找技巧,在东京大学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翻检到了这份四年前的旧报纸。
  侦探、独子、枪击、血迹、失踪……一个个的字眼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扰乱了藤真引以为傲的镇定和冷静。
  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刚刚给了他轻佻无赖以外的印象,让他觉得有几分古怪有趣的男孩,背后还有如此曲折而惊魂的经历。
  对了,记得他刚才他对自己说过,“虽然我很想知道我的过去,可是,我不想改变现在。”
  难道说,难道说——过去某个阶段的事情,他都忘记了吗?包括报纸上报道的这个事件?那么在三井失去的记忆里,一定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大胆而惊人的猜度,让藤真不由一巴掌猛击在了报纸上。静悄悄的阅览室里头,管理员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打量着藤真,小心翼翼的问道:“同学,虽然周末通宵不闭馆,可是,可是,你没事吧?”
  “啊,对不起,真是打搅您了。”藤真阖上报纸,站起来给管理员欠身致歉,将抄录的笔记藏进口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图书馆。
  
  机车拐了一个流畅的弧度,在维修点门口停下,车上的骑士取下头盔,露出一头被压得有些倒伏的朝天发,以及一张俊朗和煦的笑脸,“兄弟,早上好,请问三井寿在么?”
  这才刚开店门,是谁一大清早的就上门找人?德男揣着一肚子的郁闷,把脑袋从成堆的零件中抬起来,没好声气的回答,“不在!”然而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孔,他不由又“噫”了一声。
  这个人德男还记得,前几天刚把他骑着的这辆漂亮新车来送修,而且修好之后,还指名要三井送回去。虽然透着些怪异,可是他始终一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让德男印象不坏。
  “那么,知道他去哪了?几时会回来吗?”德男的态度像是并未破坏仙道的心情,依旧笑眯眯的接着询问。
  可是仙道的问题,偏偏敲打在了此刻德男心中最不痛快的那个疙瘩上,于是他一下子拔高了嗓门,瓮声瓮气的顶了一句,“谁知道,或许就不回来了!”
  “啊?”仙道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德男话里的意思。
  而德男身边的另一个小弟则宽慰他,“堀田,你不要这么说,三井一定会回来的。铁男不是说了,三井只是去检察署配合……”
  “闭嘴!”“别胡说!”德男和赤泽一高一低的两声厉喝,吓得那小弟吞声怔在了当场。
  而同时怔住的,还有一旁的仙道。不回来了?检察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道很喜欢三井,或许在四年前看清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吧。他喜欢三井那爽朗明亮的透明笑容,仿佛生命破土,仿佛大海风行,仿佛晴空云飞,都是自己最最喜欢的颜色和气息。
  虽然对于三井,仙道有着很多无法连缀成形的零星猜测,虽然已经知道了,那记忆中透明的笑容,应该并非三井的全部。可是却远远没有把事情,往这样复杂而严重的方向上去想。
  晨风微凉,吹在仙道的脸上,让他心中满溢的热情,好像被注入了一汩细细的凉水,冷不下来,却又无法持续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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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恋人啊

  “早。”
  从头顶传来的问候声,让半睡半醒的流川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腿一并,腰杆一挺,一下子立得笔直精神。总算迷迷糊糊中,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山崎长官的办公室门口等候。
  “嗯,流川君今天来的很早啊。”来人笑声低沉浑厚,方正峻毅的脸上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山崎君说,你每天都是踩着准时和迟到中间的那个点钟,来检察署上班的。”
  流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总算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老上司山崎长官,而是那位叫牧绅一的,迄今没弄明白他真实年纪的检察官。对啊,山崎长官昨天晚上遇到了车祸,虽然手术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此刻还躺在重症监护病房呢,自己真是有点兴奋糊涂了。
  “佥事长已经发布命令,从今天起我借调到刑事部,暂时接手山崎君的工作。”牧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回头看着犹自一脸迷糊的流川,笑道:“今后还请流川君多多指教。”
  牧虽然表现出宽和随意,但和山崎检察官相比,却多出了一份威仪天成的领驭力,让流川不知不觉中跟随他进了办公事,看着他开窗、落座,利索的将属于山崎毅的私人物品整理好,收进最底层的抽屉,然后打开电脑。一时竟然忘记了今天强迫自己起了一个大早的原因。
  “流川君有事吗?”
  “啊!”牧的询问,终于让流川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报告长官,三井寿说,今天上午他会到检察署报到。”
  “是么?”流川带来的消息,让沉稳的牧也神情耸动,“这真是太好了,干得漂亮流川君!”
  “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流川看着仍旧一派冷肃镇定,可是眼前却出现了几次见面时,三井那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快要炸毛的跟自己杠着,一副你往东老子坚决往西的模样,心中还是没底得很。
  “他是本案的当事人,也是目前出现的唯一证人,如果他拒不配合检方调查,我会申请……”
  这时,流川衣袋中就传出了手机铃声,刚刚在牧面前还规行矩步的流川,顾不上新上司还在做训示,立刻掏出了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三井——在哪——好,我马上来!牧长官,三井寿到了——”牧长官的称呼刚刚出口,流川的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剩下的话已是从走廊那边传了过来。
  “呵呵,果然是一个没规矩,却挺有效率的小子……”看着流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电梯间的转角,牧也不禁失笑自语。
  
  “彦一,这里。”一个留着平头的矮个子青年出现在饮品吧的门口,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着,仙道赶紧向他招手示意。
  “啊哈,仙道学长,怎么会突然想要见我呢?学长今年要毕业了吧?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呢?还会继续打篮球吗?对了,算起来,高中毕业以后有三年没有见到仙道学长啦,学长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叫彦一的青年在仙道的对面坐下,把随身的大包往桌上一搁,便兴冲冲的对仙道噼里啪啦的唠叨了一大串话。
  “彦一,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呢。”仙道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给彦一倒了一杯冰饮,悠悠然的问道:“怎么样,这个侦探相田君做的还有滋味吗?”
  “哎呀,仙道学长你别这么说嘛!”相田彦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还不是什么侦探啊,我只不过是在侦探事务所帮忙而已,当然,成为一名侦探,一直都是我的理想!”
  “我请你出来,可是有求于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自己能不能胜任侦探的工作呢?”仙道笑眯眯的望着彦一,眼睛轻轻眨了两下,闪动着明显的鼓惑。
  “咦?这么说,学长是要我帮忙调查什么事吗?”彦一还是一路既往的透着机灵劲,非常干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定没有问题的,我在事务所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他们……”
  “不不,彦一,这一件事,我只希望你自己调查。”仙道连连摆手,口气听起来无比的认真、无比的诚恳,“一来这是我的私事,二嘛,我绝对相信相田侦探有独立查案的能力哦!”
  “仙道学长你都这么说了,我可是非尽力不行啦。”彦一被仙道说的心花怒放,一气喝光了面前的饮料,热情十足、信心十足的问道:“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里有一些资料,彦一,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越详细越好。对了,最好可以弄到他的照片。”仙道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倒了彦一面前。
  彦一打开了纸袋,里头只有两页打印的文字资料和一幅照片。彦一认真的翻看着,最后注意力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打量了许久,眼中掠过出一丝困惑,嘴里嘟囔着,“奇怪,这个人我好像有点眼熟?不对,我不认识,可是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什么?彦一,你见过他?”看起来一直都漫不经心的仙道,一听这话,;立刻露出震撼的表情,伸过手去用力握住了彦一的手腕,声音似乎也有些不稳定了,“在,在哪里?什么时候?”
  “没,没,没有啦,我只,只是觉得眼熟,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彦一结结巴巴的回答,眼前这样激动的仙道,在他的记忆里头,是绝对陌生的,仙道学长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很有把握、游刃有余的么?这一点也是彦一最佩服的。可是现在?
  “哦……对不起彦一。”
  看着仙道松开自己,脸上掠过一抹失望的疏索之色,彦一更加诧异了。过了好一阵子,见仙道已神态如常,才敢小心翼翼的问:“学长,这个,这个三井寿,是什么人?您的,您的队友吗?”
  “不,不是。”仙道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子,轻轻摇晃着透明如冰的容器里,绿意盎然的果汁,声音温柔的宛如初春的小风吹拂过细细的草尖,“他是我过去的恋人啊……”
  “啊?”相田彦一登时瞠目结舌,愣了好几秒,才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力直盯着手中的照片。恋,恋人?自己没有听错吧?可是左看右看,照片这个人——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吧?!
  
  “我最后说一次!”三井终于忍不住一拳擂到了桌面上,一脸不耐的怒色,“我记不得了,完全记不得了,你们说的那些人,那些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吧。”牧和身边的医生交换了眼色,又挥手把立在门边守候的流川招到身边,“流川,你带三井君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我还有问题向坂本医生请教。”
  三井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从牧的身边擦过,故意大力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靠,好痛,可是这个大叔却纹丝不动,没有知觉的样子,还是人吗?
  也难怪三井生气,自己打一开始,就已经跟这群叫作检察官的动物说的很清楚了,四年前一场飙车事故之后,自己先前的记忆就全部消失了。
  可是这个叫牧绅一的家伙却明显不相信,把自己押到医院来,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乱七八糟的检查做了一大堆,接下来又是原封不动的从头盘问一遍,什么嘛,既然不相信自己,还协助调查个屁。
  流川两手一摊,没有表情的脸上,眉毛向上微微一掀,算是给三井一个安抚,便带着他走出了诊室。
  “坂本医生,您怎么看?”牧关上诊室的门,在桌边坐下,拿起刚出的报告单,再次仔细查看,神情凝重。
  “从检查结果来看,三井君的脑部并没有受过什么明显的创伤。”坂本医生指着报告单上的数据,对牧解释道,“不过,如果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失去部分记忆的话,出了脑部外伤之外,还有可能是其他的致病原因。”
  “哦?比如说?”坂本医生的话让牧绅一动容,原本拧着的眉头也弹开了。
  “比如病人的自行抑制。也就是说,人们有时候会强迫自己不去记忆一些不愿想起的人事,然后造成一种假性失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受到外力抑制。”
  “外力抑制?”坂本医生提出的第一种假设,牧可以理解,可是第二种可能,他却完全不明白了。
  “催眠术。在医学心理学上,有一个研究领域,就是催眠术治疗。催眠术不不仅可以唤醒记忆,也可以抑制记忆。不过很抱歉,牧君,在这方面我是个外行。”
  “坂本医生,您可以推荐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来协助检方吗?请务必帮忙,拜托了!”牧站起身来,深深的坂本医生鞠了一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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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相遇和相遇

  从进到这个休息室起,流川就搬了一张椅子,堵着门口坐。腰背虽然还是直的,可是脑袋已经歪到一边,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就差嘴角没有淌下口水了。然而,只要坐在他一丈开外的三井稍微有个动静,他的眼睛就会立时睁开,锋芒犀利的盯牢三井。
  这架势差点没让三井恼的背过气去。什么意思嘛,明摆着是防备着自己溜走。他三井寿答应下来的事,从来就没有反悔过。何况一通盘问加检查下来,从那个大叔模样的长官的态度来看,事情肯定是很棘手,自己要想通过跟检方的合作,来找回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有几分把握。
  想到这些,三井的心里更加的郁闷,可是偏偏眼前对着的,又是这样一只,而且只有这样一只没嘴狐狸。
  “说话1白惨惨的视觉环境、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再加上沉闷的足以憋死人的气氛,终于让三井的低气压爆发了。
  “哦……”
  “我让你,说——话1
  “我已经在说了啊?”流川的眼珠机械的抡了一圈,露出一个看似无辜,又似不解的表情。
  原来“哦”就算是说话了?
  三井瞪着流川,几秒钟之后,整个人想被抽掉了骨架一样,瘫软在了椅子里,一手扶额,一手朝流川摆了摆,有气没力的说道:“算了算了,你,不用说了……”
  面对着一个显然把说话都当成是苦差的家伙,三井还能有什么要求和指望呢?
  “喂……”然而出乎三井意料的是,当他渴望有人交流的愿望被击的粉碎之际,流川反而开口了,“你,不要太担心,报告说,你的脑子,没问题。”
  “是吗?”三井从扶额的手掌下抬起眼皮,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讶异。其实从刚才起,他就很想问牧绅一,可是却被盘询个没完,连发问的间隙都没有,难得这个没嘴狐狸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不知道现在就告诉他,妥不妥当呢?流川却在自己的心里嘀咕了一句。
  “脑子没问题,才是更大的问题吧?”短暂的乐观过后,三井又掉进了更大的苦恼之中,既然自己的脑部没有受损,可为什么还是没有了记忆呢?
  “这个……”流川的嘴唇动了动,有些泄气的抿上了。三井的担忧他理解,可是想不出来要怎么说,才能够妥当又动听,哎,说话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流川起身,透过门上的玻璃格子,看见牧长官和那个脑外科的医生正站在门外,赶紧把门打开。
  “三井君,久候了。”牧走到三井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意兴索然的青年,微笑的说道:“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不过,可能还要耽误你一些时间,去另外一家医院,我们需要一位医学心理学的专家,来给你做进一步的诊断,请问可以吗?”
  “医学心理学的专家?谁啊?”虽然牧的话听在三井的耳朵里,还是一知半解,可是到底还是给正陷在巨大失望中的三井,提了几分气力。
  “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高头力教授。”温言回答三井的,是坂本医生。
  “啊?”一个大声,一个小声,三井和流川同时呼出声来,接着都看向对方,面面相觑,尤其是三井,不由暗自对磕了一下自己崭新的上下假门牙。
  三井真是没有想到,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的超一流大医院,没几天下来,倒是连续光顾了两回?
  “坂本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牧伸手跟版本医生握别,然后转身对三井流川说道:“我们先去用一个午餐吧,二位想吃点什么?”
  “咦,大叔你请客吗?”三井大感意外。
  “当然。”大叔吗?牧的太阳穴跳了老大的一下。
  “嘻嘻,浅草鱼生寿司,可以吗?”
  “没问题。”
  “大叔你这人真是不错。怪不得你升官快,不像有些人,哈哈1先前三井脸上的灰色调,一下子扫去了大半。
  “怎么样流川?”
  “嗯哼。”流川闷哼了一声,算是表示无异议,而此刻他想到的是,那一叠合计近五十万补牙费用的单据,还在自己的兜里呆着呢,都这样了,自己还只能算“有些人”?
  
  咿呀一声门轴的轻响,高头教授从测试室走了出来,后头跟着三井,看他们的脸色都无凝重之色,牧一直惴惴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赶紧迎了上去,问:“怎么样?”
  “从我刚才跟三井君交流的情况来看……”
  “抱歉,您稍等。”牧想是想起什么,吩咐站在身后的流川,“流川君,你还是先请三井君……”
  “呵呵,不需要。”高头立刻明白了牧的意图,笑呵呵的摇手制止,“我认为让三井君对自己的健康现状,做一个实际的了解会比较好。”
  “那好吧,教授,您请坐。”
  牧和高头教授面对面的坐下,而三井则老实不客气的拖了一把椅子,挨近高头教授坐着。经过刚才半个多小时的聊天,他觉得这个老头儿温和幽默,倒是一个挺有趣的人。
  看着仍旧像一杆笔直的标枪似的,规矩的立在长官背后的流川,三井心中登时大乐,特地摆出了一个很是惬意的姿势,冲着流川挤了挤眼角。
  “是这样的。”高头教授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打开了一把折扇,笑眯眯的先看了三井一眼,侃侃而谈,“初步可以认定,三井君目前的心理健康状态良好,他对自己现状的描述清晰、流畅,也很努力的配合引导去回忆过去,可以说,他并不存在明显自我抑制记忆的徵状。”
  “这么说,教授,那就有可能是第二种……”
  “不不。”高头教授打断了牧的推测,还是不紧不慢,透着高深的从容态度,“还不能这么快下断言,这样吧牧君,我先对三井君的测试结果做一个分析,然后另约时间再详谈好吗?”
  “哦,教授您还有事吗?”牧感到些微失望,两个案子合并之后,他肩上和心头的压力都更大了,因此非常希望能够迅速获得有效线索,推动案情的实质进展。多拖宕一天,对他而言,都会增加一分无形的压力。
  “呵呵,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昨天约了一个学生,快要到时候了。”高头教授伸手拍了拍三井的肩膀,“放轻松,年轻人。牧君,如果是心理问题的话,只能慢慢来,太急迫了有时候会适得其反,现在三井君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自然、宽松和愉快的心情。”
  “好吧,教授,今天辛苦您了,改天再来打搅,再见。”高头教授的话至少听起来很有道理,牧只好起身告辞。
  “不用客气,我会尽快给检方消息。”高头教授送到了门口,看见了坐在门外等候区的一个人,便高兴的招呼着,“健司?你到了?”
  “对不起老师,是我早到了。”一个清朗温雅的声音马上回答,“啊,老师您有客?”
  这个声音听到三井的耳朵里,真是动听极了,天大的一个惊喜啊!他一下子伸臂拨开流川,用力挤过牧绅一,然后从高头教授的跟前窜了出去,很快走廊里就响起了三井兴奋的欢呼:“藤真,藤真健司!真想不到我们这样有缘分,还没有隔上二十四小时,又遇上你啦1
  流川好奇的从门框边探出脑袋,就看见了一个清秀雅逸,文质彬彬的青年,怀抱着一个大文件夹,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眉花眼笑,大呼小叫的三井,神态又是尴尬,又是惊诧。
  “嗯?健司,你和三井君认识吗?”发问的是高头教授。
  “这个……不算,只不过……”几乎可以感受到三井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情,再看看教授讶异的表情,饶是藤真思维素来敏捷,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和三井的关系,才算是恰当了。
  “当然!教授,藤真是您的学生吗?”三井兴高采烈的接过话头,“他可真是个好人呐,慷慨大方、助人为乐,对啦,他的厨艺也超好,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速食面呢1
  看着最尊敬的老师脸上的表情,迅速从讶异转变为难以置信,藤真真是恨不得用手里头的文件夹,照准三井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可是这个是时候,他又听见了另外一声“氨的低呼,虽然很短促,明显是被有意压制住,但藤真还是发现了这个出声的人,眼光从这人脸上扫过,藤真心头的火焰霎时如被冰块冻住一般。
  看见藤真脸色微变,三井马上收了声,同时发现藤真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并不看在自己的脸上。
  三井承认是有点在意昨天晚上藤真态度的变幻莫测,所以刚才确也小有戏谑的意思,却不是真的要给他难堪。
  顺着藤真的目光,三井看到那个检察官大叔的脸上,肌肉紧绷着,笑容看着很僵硬,眉心的沟壑变得更加鲜明了。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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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风声乱

  对于牧藤二人的细微变化,除了三井,似乎高头和流川并没有多予留意。而转瞬之间,藤真也恢复了如常态度,礼貌的对头说:“老师有客人,我过一会儿再来吧。”说着向众人略略欠身致意,就要转身离去。
  “哎——”才刚遇见就要走?三井觉得有些失望,很想叫住藤真,可是他发现藤真态度的些微异样,终究还是没有贸然出声。
  “不必了藤真同学。”出人意料的,牧在藤真和三井身后说话了,“我们只是有事请教高头教授,已经告一段落,就要告辞了。”
  三井很想跟藤真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也很想留下来,却不知道留下来要做什么,而藤真好像也并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大步流星的牧绅一,怃然的走出这个显得有些拥挤的走廊。
  “老师,这是我修改的陈述稿,还有搜集的一些有关资料,再请老师费心了。”藤真把手上的文件夹,恭恭敬敬的放在高头面前的桌上。
  高头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用他那把几不离身的折扇,笑指着身边的座位,“坐吧。”
  藤真觉得老师的笑容里头,又有了熟悉的高深意味,藤真不明就里,便依言坐下,顺着高头的脾气,很配合的问了句增加老师谈兴的话,“老师有什么指教么?”
  “健司,刚才那个年轻人,我是说三井寿,你们认识?很熟?”
  “不,见过几次而已。”藤真没有想到高头会把话题转到三井,可是眼下自己又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谈,便随口敷衍。然而却看见高头教授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里,笑眯眯的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便知道老师心中所想,只好硬着头皮再补上一句,“吃过一次饭,随便聊了几句,说不上很熟。”
  “真的不熟?”高头教授瞟了一眼摊在面前的资料,故意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健司你不是对课题很感兴趣吗?我原本以为,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呢……”
  “老师,我不太明白。”藤真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很清楚,高头教授自己时常喜欢故作高深,却不喜欢学生跟他玩小聪明。
  “三井寿,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接受过催眠术的记忆受抑者。不,准确的说,还有可能是记忆改造者。”
  “什么?”藤真虽然猜到,三井失去了部分记忆,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会跟催眠术有关,于是他深潭一样的双瞳,顿时涨满了震诧。
  “我刚才跟他做过一些接触,三井寿是一个自主意识很强烈的人。”高头教授拿起了那张测试记录,故作讳莫如深的神情淡去,目光变得凝重,“也就是说,他不容易接受暗示,所以,要想用催眠术改造或唤醒他的记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教授说的不错,就如三井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一半真诚,一半玩笑的热情,就始终不受自己态度的影响,唯一一次的冷淡,也是因为三井自己的恶劣情绪。
  “三井寿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案例,肯定对课题大有帮助,可惜——”高头教授一面憾然摇头,一面暗自观察藤真的反应,“如果不是一个三井自愿接受、信赖的人,对他强行施术,引起抗拒心理的话,非但对记忆唤醒没有好处,相反会伤害他的情感,从而加重病况。”
  藤真的秀眉轻蹙,目光闪烁不定,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担忧关切的神色。这个发现令高头感到满意,接着用劝诱的口气,缓缓的说出了重点,“我打算向院方和检方提出申请,将三井寿这个案例纳入课题,健司,你有兴趣吗?”
  “老师的意思?是,是我可以加入课题组?”听出了老师话中的意思,藤真又喜又惊,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检方”二字,三井寿,以及他的病况,又和检方有什么关系?难道刚才那个男人,也是检方的人?
  “对,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高头哈哈一笑,用折扇敲打着文件夹,说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健司,一个好的案例,一回成功的临床实践,要比纯粹理论的东西重要得多。”
  千辛万苦、长篇累牍的准备,及不上幸运之神一次毫无征兆的垂青。没有理由,也绝对不应该拒绝导师,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是吗?
  一开始,自己大概是不喜三井那种无赖轻佻的街头习气,可是对他接触越多,就越发现他身上那潜藏着的敏感、细腻和神秘的气息。
  厌恶感是逐渐散去,藤真反而更加不愿意和三井接近。分明自己内心已经重重设防,却还是在他面前泄露了那久藏、深藏的隐秘一角。而这个隐秘,藤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人知道,无论是分享还是分担。
  
  店门口的街灯亮起,卷闸门已经拉了下来,德男正要关上小门,却听见门外传来了机车发动机的声音。
  “已经打烊了,明天来吧!”德男背对着门外吼了一声,反手砰的关上了小门,他今天的心情非常糟糕。
  “打烊个屁,是老子,给我开门!”咣当一声巨响,卷闸门哗啦啦的一阵颤抖,显然是有人一脚踹了上来,接着门外响起了更大声的叫嚷。
  “三井!”德男闻声,粗犷阴沉的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赶紧打开小门,高大的身子飞快的冲了出去,却因为太急,额角重重的砸在了门框上。
  “啊哈,小三,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以为——”没错,这张又惊讶又气恼的脸,确实是三井的。德男一把搂住了三井的肩头,使劲的拍打着他的背部,一阵畅快的大笑。
  “以为什么?我不回来还能去哪?我是去协助调查,又不是犯事蹲大牢,真晦气!”三井好一阵莫名其妙,抬手搓了搓德男有些红肿的额头。
  “没有,哈哈,没有啦。小三你吃过晚饭没有?正好,帮我一起收拾收拾打烊了。”德男语无伦次的推着三井的背,把他塞进了小门。
  三井套上棉线手套,一边熟练的拾掇着脚下散落的零件和工具,一边随口问道:“铁男呢?”
  “啊,他刚刚出去试车了,赤泽下午请假,晚上要去相亲,哈哈,他妈的,竟然要相亲这么老土的。”
  德男看着三井麻利的动作陡然停下,跺脚、捧腹,然后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震得整个修理棚嗡嗡的回响,看得出来,三井很开心,跟昨天、前天、再前天……并没有什么两样。
  跟三井认识,只有,或者说已经有三年多了。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可是德男却莫名的多着一份担忧,来自于三井丢失的那份记忆,以及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和兄弟们既融合又疏离的姿态。莫名的让德男觉得,三井其实并不属于他们这一群吧?或许什么时候,他便会离开了,然后从此不再回来,一如早上他看着三井骑着机车,在自己眼前消失在熙攘车流中的那一刻,心里就很难受。
  忽然感觉一股热热的气息冲上喉头,德男赶紧背身、低头,咽了一大口唾沫把那气息压了回去,眼角却已湿润了。(哈哈,动漫哥儿里头,能因为“爱哭”而成为被俺喜欢的原因之一,也只有这位堀田君了~)
  瞟了一眼德男的手背悄悄的从额边飞快擦过,复又蹲下动作有些夸张的忙忙碌碌着,三井悄然泛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劲风呼啸,乱发飞舞,面如刀割,铁男眯着眼睛,视线中只剩下两行幽白的路灯,以及中间渐远渐灰色,最终湮没在黑暗中的绕海公路。发动机单调刺耳的轰鸣声,盖过了海上的涛声和夜鸟的鸣叫,整个人便沉浸在这样纯粹、恣意的兴奋中,一切纷扰的思虑,都被暂时排除出去。
  突然,观后镜反射来的强光,让铁男的视线猝不及防的一晃,机车陡然往旁边漂移了半米。等他立时惊觉,重新控制好速度和方向,左侧已经有另一辆机车疾驰追上,并领先了他有半个车身的距离。
  哼,看这架势,是要飙车吗?虽然□这辆雅马哈R1性能普通,不趁手,而且刚刚整修完毕。但是突如其来的挑衅,加上几日以来郁结于胸的烦闷,让铁男的好胜心汹涌而起,猛的一踩油门,拉档位杆,机车一下子提速,如箭也似的飞窜了出去,又绕过了旁边的机车,重新取得领先的位置。
  挑衅者显然也不甘示弱,于是光照不明的绕海公路上,轰鸣声撕裂了夜的静寂,两束明晃晃的车灯飞快的挪移、扫视前方;两辆机车时而直驰,时而绕抄,交替赶超着对方。
  随着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那辆机车领先了自己数十米的机车,突然在在前方打横,停了下来。
  铁男疾忙刹车,同时猛的提起车头,机车在空中飞越了十几米的高弧,咚的落下,滑行了一段,终于在离那辆拦在前方的机车近在咫尺距离停下!
  饶是铁男飚了几百回车,所历大小惊险也不计其数,还是被惊出了一背的冷汗。只差一点点,那家伙怕就被连人带车撞飞了吧。
  而跨坐在机车上的骑士,已经取下头盔,向后抹了一把头发,在极度的刺眼的光亮中,向自己打招呼:“你好吗,铁男。”
  “堂本先生?!”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目,铁男不禁失声惊呼!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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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请多指教

  “铁男,你的车技越来越好了,换作是别人,我现在可能已经没命了。”堂本把头盔一抛,稳准的挂在了一边车把上,神态轻松,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生死。
  “太危险了,堂本先生。”铁男摇了摇头,棱角突兀的脸上,肌肉和表情都紧绷着。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淡然面对,可是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会紧张。难道这世上真有像堂本这样,可以玩弄自己生死的人么?
  “不要紧,我始终相信你。”堂本似乎把“始终”二字,说道特别的重。
  铁男沉默,堂本的这句话,应该不止是它字面的意思。
  “我们很有一阵子没见了吧?”堂本从口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然后连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抛给了铁男。
  铁男张开大掌接住,掌心传来打火机的热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熟悉的温度和味道在口腔和肺腑间扩散开去,心绪有了片刻的镇定,“因为前一阵子,没什么事……”
  “那么这一阵子呢”堂本紧紧的追问了一句。
  铁男心中一窒,烟雾背后,堂本的眼神比明晃晃的车灯,更有一种让人无可遁形的洞穿力,唇边还挂着一丝宛如讥诮的笑容,铁男忽然感到一阵的烦乱,沉声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
  “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堂本面对铁男的爆发,只是略略颔首,“你不是我的手下,然而我当初把他交给你,就是相信你可以替我办好这件事。”
  “堂本先生,你救过我的命,我本该替你坐任何事,可是,可是——”铁男突然将手中的香烟,狠狠的往地上一砸,像是从用尽力气从胸腔里后出来,“他是我的兄弟啊!我知道,三井他非常想了解他的过去,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他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快乐!”
  咆哮声惊起了海边的鸥鸟,几声凄厉的鸣叫过后,两人之间又陷入的短暂的沉默,而在这异样的沉默之中,涌动着一股随时会迸裂的压力。
  “铁男,你听着,我从来很给人机会,可是,我不能不给自己机会。”堂本似乎动也未动,而倏忽之间,人已迫到了铁男跟前,森冷的目光的从铁男的灼热眼中,深深的看了进去,“所以,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三井寿我可以暂留,毕竟……但是,你只要发现他的记忆一有恢复的迹象,就立刻——”抬起手掌,缓缓按下,啪的落在了铁男的肩上。
  铁男身躯和心头同时入受重击,不由抬脚作势想退闪,却被堂本牢牢压住,竟然是半步也退后不得。
  “你们还可以继续做兄弟。”在一波一波节奏单调的海浪声中,堂本的语气依旧波澜不兴,冷眼看着激动不已的铁男,“只不过,还能做多久,就要看……造化了。”
  忽然,堂本的唇边又浮起了和先前一样的笑容,手一送,顺势将铁男轻轻一推,后者魁伟的身躯陡然退了一大步。
  堂本跨上机车,很快就在轰鸣声中冲进了层层夜色。铁男怔怔的立着,堂本那并不高大的背影,在他看来,竟似一座永难逾越的山峰,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头。
  
  “是的教授,您的提议签事长已经批准。不过,检方希望对三井寿的治疗,暂不作为公开案例,可以吗?下午我会去拜访您,进一步商谈一下具体的合作事宜,好的,再见。”
  牧放下电话,吁了一口气,虽然离预期的结果,还有很多未知数的存在,但事情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在旁等候指令的女助理,“秋世小姐,你照着这份合作计划,先拟定一个合作项目的经费申请书。”对了,顺便把三井寿脑部检查的费用单据,拿去财务部门核销,我已经签过字了。”
  流川站在旁边,一愣一愣的听了好半晌了,等助理走出门,牧才回过头来对他说道:“流川君,你通知,不,你再辛苦一趟,下午两点,接三井寿到东大附属医院,务必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是。”流川沉声应答,却还是立在当场并不离开,眼珠骨碌的转了一轮,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流川君还有事?”
  “这个……”流川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叠纸,整整齐齐的放在牧绅一面前。
  “是什么?”牧一时被流川弄的云里雾里,拿起那叠纸翻看着,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三井寿补牙的费用单据。”
  “什么意思?”
  “请您签字报销。”
  “为什么?”
  “因为三井寿进入检方的视线,是从补牙开始的,所以,这应该算是公务开支。”流川说出了一个令牧无比惊讶的流畅长句,接着在后者还没有琢磨出意思之前,鞠了一个躬,极快的转身、闪人。
  
  “什么?老师,这,这——”高头教授的话,让藤真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控制住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究竟是他的自控力越来越差了,还是最近发生的事越来越荒唐?
  “哈哈,真的吗?真的要我和他住在一起吗?”与藤真截然相反的,是三井得意兴奋之中,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欢呼。
  “老师,这恐怕不妥当吧?我,我没有这样的能力。”藤真努力的想使自己的理由足够堂皇合理,可是心里却叫苦不迭,连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呻吟。
  “放心,我还有所有课题组成员,都会指导和跟进的。”
  “藤真,难道你不愿意吗?这样的机会,我们还想呢,可惜。”坐在藤真身边的青年,高头教授带的博士生,伊藤景明又是艳羡,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高头教授,为什么呢?”虽然按照协议,治疗程序听从东大附医和高头教授的安排,可是牧还是忍不住发问,目光在藤真显然情绪不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孩子真可以说冷静的有些冷漠了呢。
  “那么,三井寿,你愿意配合藤真,对你进行催眠术治疗吗?”高头教授并不直接回答牧的问题,反而转向问三井。
  “我当然,嘻嘻,没问题。啊,藤真同学,请多指教。”在被藤真狠狠的瞪过来一眼后,三井偷偷伸了伸舌头,总算是小有收敛了他的张扬态度。
  那个爱摇扇子的老头说,自己可以住在藤真的宿舍,在他的指导下,接受藤真“也许需要一段时期”的治疗。虽然那个什么催眠术自己听起来是糊里糊涂的,不过可以和藤真健司朝夕相处,哼哼,他越是不乐意,自己偏偏越是要坚持。三井觉得,哪怕是可以时常的惹藤真生气,也绝对是一件大乐事。
  “牧君,催眠术治疗的效果,除了施术者正确的引导和暗示之外,还取决于受术者的配合程度。”三井的回答让高头教授很满意,这才慢条斯理的向牧解释,“所以施术者一定要是三井君所信赖的,愿意接近并吐露心声的人。我个人认为,健司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咳咳,是这样的吗……”牧轻咳了两声,不着痕迹的看向藤真,正好藤真的视线也朝他扫过来。
  牧发现,藤真看自己的时候,神情倒是一派冷静泰然,可是视线一对上真笑的眉高眼低的三井寿,冰玉一样的双眼立时又怒气蒸腾,这倒是有趣得很。
  “健司,这个是课题组的初步任务分配。”高头刷的合上折扇,语气变得相当严肃,  “当然,你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前提是,你能够提出认为我这样分配不妥当的理由。不过,身为课题组的一员,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分配。”
  “不是的老师。”藤真感到说话都有些艰难,高头教授一旦严肃起来,就等于告诉学生,他的想法和做法不容置疑了,于是藤真只好硬着头皮,勉强露出谦逊顺从的笑容,“我,我没有意见。”
  “很好,如果各位都没有意见,那接下来我想介绍一下关于治疗的初步构想。”高头教授嘉许的对藤真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众人一圈,准备发起新的话题。
  “等一下,我能不能有意见?”三井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在好几双诧异的目光中举起手来。
  “你说吧三井君,你的意愿是最重要的。”高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三井说有意见,是表示又不愿意跟自己呆在一个屋檐下,接受自己的观察和治疗了吗?藤真心里猜度着,很奇怪,却没有本该有的放松和欣喜,相反的,竟似若有若无的,飘过了一丝失望。
  “我能不能……白天还去维修店上班?”三井对着高头教授和牧发问,眼睛却是看着藤真。
  “当然可以,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在治疗期间,你的生活习惯,最好也不要有骤然的改变。”高头教授表示同意。
  “我基本没有意见。不过按照检方的惯例,三井君作为重要的证人,必须接受我们检方安排的保护措施。”
  “保护?不用不用!我的身手完全可以保护自己,而且我还有兄弟。”三井把胸脯拍的嘭嘭响,显示着自己的体格强壮。
  开玩笑,如果检方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安排一个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盯梢的保护人,那他和藤真的“同居”生活,还有什么期待可言啊?
  “你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会干扰到你的正常生活,另外我觉得除了你,藤真同学也需要适当的保护不是吗?”牧笑了笑,望向藤真,后者显然已经接受了老师的安排,平静安然的坐着,完全不表示意见。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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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同一屋檐下

  今天是三井搬家的日子,搬到东京大学附近的一所宿舍,他和藤真的宿舍。所以他很兴奋,起了一个大早。他起来的时候,铁男还在睡觉,虽然往常习惯赖床的那个是三井。
  德男也起了一个大早,这会儿正拖着三井的旅行箱,两个眼泡还有些红肿,“小三,我帮你运行李到住的地方吧?”
  “嗐,什么行李啊,就几件衣服。”三井把旅行箱抛上机车后座,随随便便的用皮绳固定住,然后回过头,按住德男的肩膀,做出一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就是换个睡觉的地方,平时吃喝拉撒大家还不是在一起么?”
  “小三,住的地方远,如果你来不及上班,打个电话,我替你。”
  “知道了。我走了,铁男醒来跟他说一声。”三井看了看维修店二楼的宿舍区,回身跨上了机车。
  窗户背后,铁男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三井一再回头看向自己,终于发动机车驶离,瞬间就从铁男的视线中消失。
  再见了,三井。铁男手指一松,窗帘垂落,空气混浊的房间又陷入沉沉的昏暗之中。
  
  “嗨,你好!”
  对着房门背后的藤真,三井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而藤真也对他点了点头,态度和语气都不冷不热,“进来吧,靠里的那个,是你的房间。”
  三井走进客厅,往四周一巡望,发现客厅里头已经多了些东西,显然是藤真刚刚从房间挪出来的。于是有点感激,又有点不好意思。
  “嘻,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互相适应,希望能处得来吧,这是钥匙。”藤真把一串钥匙抛给三井,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再和三井搭话。
  还好,虽然不是很热情,但总也不算太冷淡。三井捏着手中的钥匙,还留有些微温度。藤真后仰在沙发的靠背上,双眼微阖,似乎在冥想,又像是在小憩,从额角到下巴的半侧面线条,呈现出一种富于力度感的温润流畅。
  三井觉得很开心,把钥匙塞进裤兜,冲着藤真咧嘴笑了笑,也不理会他有没有看见,就把旅行箱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柜子,床上的被褥很干净,叠得整整齐齐,隐约还散发着洗涤剂的清香。
  柜子已经被清空了,架子上挂着十几只衣架,角落躺着一袋薰衣草。
  桌子上摆着一只闹钟,闹钟下头,压着两本杂志,三井随手翻了翻,一本运动类,一本时尚类。
  眼角一转,一团葱茏的绿色杂着点点微红扑进了三井的视野,是紧挨着桌子的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大叶海棠,花和叶子一半晾在阳光下,一半藏在窗帘的阴影里,生长得正茂盛。
  房间里头看似简单的每一件布置,都表明了此间主人的细致和周到。三井突然觉得,藤真其实并不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的对自己并不欢迎。
  “收拾好了吗?坐吧。”藤真看见三井走了出来,指了指客厅角落摆放的餐桌椅。
  三井却施施然的走到藤真身边,大大咧咧的往他身边一坐,摆出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惬意的伸展着四肢,“多谢你你帮我收拾房间,以后就我自己来吧,哈哈。”
  “看看。”藤真将一张纸推到三井面前的茶几上。
  纸上整齐的打印着十几行文字,三井好奇的拿了起来,轻声的念道:“第一、进门脱鞋……啊,这是什么?”
  “宿舍公约。”藤真端起水杯啜了一口,淡淡的说:“希望你能,不,是你必须遵守,如果不能遵守,我也不勉强,你可以随时搬出去。”
  啥?还有这样的东西?三井不禁啼笑皆非,虽然藤真看起来是一个很有规矩的人,可是这也正式的有点搞笑了吧?
  然而看藤真一表严肃的模样,三井只好硬着头皮念下去,“第二、垃圾归位……第七、不得在公共空间放置私人物品,如内裤、避孕套及不雅书籍……喂喂,藤真健司,你也把我想得太龌龊了,我是这种人吗?” 三井越看越尴尬,心道这家伙莫非是自己的肚里蛔虫么,他怎么知道自己跟铁男住在一起时,确实那些东西都是到处乱放,随用随拿的?
  “不是就最好。”
  “哼。第八、不得随意带闲杂人等进入宿舍……等一下,这个‘闲杂人等’指的是谁?”
  “指的就是你我以外的任何人。”
  “什么?这怎么成?”三井终于抗议了,如果说前头几条勉强还能接受的话,那么这条“舍规”他是断难遵守,他还盘算着,等安顿下来了,就请德男他们过来小聚一下呢,哎,好像地方是小了点儿?不知道够不够他们闹腾的。
  “为什么不成?”对着张牙舞爪瞪着自己的三井,藤真毫不退让的扬了扬眉毛,瞳孔亮得又让三井不禁片刻失神。
  “难道你都没有朋友吗?你自己也从来不带人进来吗?”三井反诘道,仍不放弃做最后的争取。让他装模作样的学做文明人没问题,可是要他跟朋友划出距离来,那是万万不能。
  “当然!”藤真回答的很干脆。是的,他从来都不把那些“临时伙伴”往宿舍带。
  三井被藤真的态度噎住了。可是突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屁股往藤真方向挪了一尺,慢慢的凑到藤真的脸边,眼底眉梢又露出了贼忒忒的笑容,“骗人吧,那天晚上,你明明带我进来过……”
  “你——”藤真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提起这一茬,不由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哇哈哈哈哈!”三井往沙发一躺,手脚一阵乱舞,笑得又是开怀,又是得意,没形象之极。笑了一阵后,从沙发上腾的坐了起来,笑眯眯的望着藤真,慢吞吞的语调听着似是大有深意,“这么说,我是你唯一一个带回宿舍的人了?”
  
  “仙道学长?快进来。”相田彦一一把把仙道拉进门,探出脑袋往楼道张望了一下,砰的关上大门,一脸的惊惶。
  “怎么了彦一?”虽然在印象里头,这个学弟确实总是风风火火、大惊小怪的模样,可也没到这个份上。而且原本今天约了他在上次那个冰饮吧见面,彦一却说不行,非把地方改在他的住处不行。
  “仙道学长,你和你的恋人,呃,我是说三井寿,很久没有联络了吧?”彦一倒了两杯凉水,一杯递给仙道,自己却咕嘟嘟先灌进了半杯。
  “是啊,四年前我们有点小误会,就没怎么来往,怎么了?”仙道随口扯了一个慌。
  “你不是让我查三井寿吗?不得了,真查出了大事件。”彦一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大纸袋,掏出了里头的东西,有文档、有杂志、有剪报还有几张照片,“怪不得我觉得三井寿眼熟,他的爸爸是名侦探三井龙之介啊,曾经是我行内的偶像呢!”
  “啊?”彦一的话确实大出仙道的意料。
  “这还不算,学长你看。”彦一从资料中抖出一份报纸,摊在仙道面前,指着上面的两张大幅照片。
  其中一张是三井,虽然容貌显得稚嫩,仙道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另一张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和三井颇有几分相似。照片旁边是字体粗重的大标题:午夜枪击,名侦探父子双双失踪。
  这下仙道彻底惊呆了。虽然从三井怪异的表现,他也能推测这四年之间,在他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然而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重大的事件。
  “仙道学长,仙道学长?”彦一摇晃着仙道,提心吊胆的问道:“你说,警方会不会还没有找到这个三井寿啊?我们要不要——”
  “不不,彦一,你等一下,这件事,你让我好好想想。”仙道赶紧抬手制止彦一。真相来的太突然、太复杂,他一时之间心内也头绪纷乱,无法决断。
  “对了,还有这些照片。学长,三井初中的时候,获得过分区赛的MVP呢。你们是在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吗?”惊魂稍定,彦一的八卦细胞又开始活跃。是啊,不管从外表上看,还是从篮球成就上看,仙道学长和三井都挺“般配”的,是“过去的恋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虽然仙道一直都在打篮球,可是因为篮球而被他记住的,除了某位拿不准是叫北沢还是沢北高手,就只有海边篮球场,那个呼啸生风的少年了。
  仙道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已经有些陈旧了,三井的容颜青涩而朝气,懒洋洋的靠在石阶上的三井,歪着脑袋转蓝球的三井,大笑着和同学追打的三井……顿时,那一林绿意,半树阳光,心旌飘摇,呼吸灼热的记忆,又涌上仙道心头。
  现在,每一个夜晚,我都想做一个同样的梦,每一个白昼,我都有一个依稀的幻想,莫非,我是真的……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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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听我说


  藤真仰起头,用力揪了揪眉心,然后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眼皮好像有些浮肿暗沉。
  坐在他身边,装作模样的翻看杂志的三井,赶紧趁机发问,“在看什么呢,这样用功,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书看不进的话,你看电视吧,我抗干扰的能力很强,我到房间去看。”藤真看了三井一眼,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站起身来。
  “是不是,在看关于我以前的材料?”藤真对问题的避而不答,让三井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
  “能不能给我看看?”一想到藤真手上的那些东西,正记录着自己纠结、揣测了很久的“过去”,三井便按捺不住激动的伸出手去。
  “不能!”藤真的手掌啪的盖上了三井的手背,停顿了几秒,慢慢的将它从文件夹上移开。
  “为什么!”三井大声问道,眼中满是困惑和不忿。
  “这个,有一个过程,等老师和我觉得适合让你知道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笑死人了,我想知道我自己的过去,还需要你们觉得合适不合适?”
  三井腾的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却被藤真的手掌按上了肩头,然后他看见藤真俯下身体,目光移到和自己平视的位置,深深的瞳孔中似乎荡漾着一抹柔静。三井愣了一下,这样的目光是他所陌生的,像是充满了慰抚的力量,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又坐回了沙发。
  “相信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藤真微微一笑,手掌从三井的肩头移上他的发顶,轻轻按了一下。
  藤真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掩上,很快的,柔白的灯光就从门缝中撒出。三井的鼻端似乎还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沐浴液清新的味道。一种陌生而安静的气息,让三井又靠回了沙发,歪着脑袋看向虚掩的门,突然大声说道:“喂,你不用太拼命,我也不急的。”
  房间里的人不答。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但是,这样的感觉很好;可是真的不急吗?三井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
  
  三井走出房间,四周逡望了一下,藤真的房门是开着的,里头被褥齐整,已空无一人。摆在门口的,也只有自己的鞋子,看来藤真已经离开了。
  三井打了一个呵欠,昨天晚上他几乎处于半失眠状态,肚子里一个劲的催促自己赶紧睡觉,可是耳朵老是关注着隔壁藤真的动静,不知何时糊里糊涂的睡去,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了。
  客厅的餐桌上有一个扣着盖子的盘子,三井掀开一看,是几片吐司,两个煎蛋,感觉得到还有些微的热气。盘子下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头字迹清秀有力的写了一行字:牛奶在冰箱,微波炉加热三十秒。
  “哈,太搞了!”三井不禁笑出声来,心中又有些感激。记忆中,被人这样照顾着,还是第一回吧?
  三井越来越发觉,藤真其实是一个很细心、很温和的人,只不过仿佛他的身外,总裹着一层看不见的,柔软却牢固的隔膜,让人无法真正的走近他、看清他。
  
  三井胡乱的抹了几下嘴巴,便要出门,前往维修店上班。却蓦的想起藤真制定的那个“宿舍公约”,只好悻悻的把杯盘拿到厨房的清洗池。突然,大门外砰砰两声,传来好大的动静。
  三井好奇的拉开大门,只见对门的门口,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高大修挺的背影,脚下放了一个笨重的行李箱,正在手脚笨拙的用钥匙捅着钥匙孔。
  咦,这个背影怎么这样熟悉?该不会是……伴随着不好的记忆和判断从三井的脑中生起,那个人也缓缓的转过身来。
  “怎么会是你?”三井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眼前之人正淡定的看着他,眨了眨细长的、澄亮而有些迷糊的眼睛,一脸的冷漠,分明在告诉三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别人,正是流川枫!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三井指着流川枫,话都说不流畅了。
  “没看到吗,我搬家。”流川眼皮一翻,弹出了两记白眼球。
  “废话!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搬到我对门?”三井觉得,肯定不会是“搬家”如此简单,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果然,流川干净利落的回答:“牧长官要我保护你。”
  “什么?保护?”三井可算是想起来了,那天那个什么牧长官确实说过,检方要安排人员保护他,难道,就是这看起来成日里都像没睡够的家伙?“就凭你?”三井又惊又怒又好笑。
  “不止,还有其他的同事,我只是住这里而已。”流川终于把房门打开了,把行李箱移了进去,也不再跟三井多言,咣当一声反手就关上了大门。
  “混蛋,我警告你,别有事没事的打搅老子清静!”三井冲着门叫嚷。真是可恶,本来和藤真同住一个屋檐下,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可是,偏偏在对门住了一个看起来缺心眼的,还总跟自己犯冲的小检察员?
  一大清早的,三井的好心情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小三,你真的来啦?”看见三井走进来,德男就立马丢下钳子,伸出油乎乎的双手,给了他一个老大的拥抱。
  “不来我能去哪里?”三井心头一热,脸上却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往店里店外扫了一眼,问道:“铁男呢?”
  “啊,出去了,不知道上哪了。”
  三井沉默了几秒,一甩头,“好吧,干活吧。”是错觉吗?还是不过巧合而已?三井总觉的,自从决定了配合检方调查,要搬出去和藤真同住起,铁男就有意无意的总避开自己?
  “不忙不忙,小三,你有客人,等了你有一阵子了。”德男指了指店里的休息区。
  “客人?”三井疑惑的向里头张望,只见侧对着休息区的小门,一个盯着朝天发的脑袋正晃呀晃呀的,头发下方的侧脸上,挂着好几张白纸条,不时的有开怀的笑声传出来。
  怎么是这家伙?光是从那个惹眼的发型,三井就知道是谁了。走到门口一看,果然仙道抓着一手的扑克牌,正和两个维修店的小弟斗得热火朝天,从脸上纸条飘扬的滑稽像,以及两个小弟面前堆叠的纸币硬币来看,这家伙应该是输了一个落花流水。
  “喂!”三井靠着门框吆喝了一声,这家伙来店里做什么?经历了上次的事,三井可不会再傻到以为他是来修车的。
  “啊,三井君,早上好。”仙道闻声抬头,一下子跳到了三井面前。
  “你来做什么?”三井板着脸,三两下扯掉了仙道脸上的纸条,露出那张眉眼灿烂到无以复加的俊俏脸庞。虽然他对仙道没什么好感,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恶感。
  “这个,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跟三井君聊聊,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小三你尽管和仙道君去吧,店里我们会照料的。”两个小弟把钞票塞进口袋,而德男则把一颗大脑袋挤了进来,热络的抢在三井之前回答。
  看着仙道感激的对德男招了招手,三井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好样儿的,看起来这家伙还真有一手,没一会儿的工夫,看起来已经打入内部,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笼络的服服帖帖的了。
  “谁说方便了,我——”三井两眼一瞪,岂有此理,自己的人身自由,还轮不到这些人私相授受吧!
  “听我说,我们聊聊,过去的事……”三井反对的话才刚出口,仙道已经贴过脸来,在三井的耳边飞快的说来了一句。
  “啊……”剩下的话,立时被三井咽回了喉咙,瞳孔中涨满了震诧,与仙道笑意盎然的双眼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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