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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 【南藤/微南流】あなたは私の道を導いている(是你照亮我前行的路)100楼更新

本帖最后由 embryo 于 2012-7-18 16:45 编辑

首发在dearkenji
也在这边赚点零花钱w
虽然标的是南藤/南流,不过这文的前半部分几乎没有流川小孩的戏份。
大概会是个长篇……吧……w
不多说,上文。
↓↓↓

[南藤/南流]あなたは私の道を導いている
By: embryo

直线的左端指向的是过去,右端指向的是未来,那么南烈现在所在的这个点,突兀得像白衬衫上的污渍。

自己也像一块污渍。一瞬间不由得这么想了。

在向藤真告白被拒绝后的这个炎热的夜晚,南烈有点想自嘲地笑笑,或许这样能让自己轻松一些。脑中充斥着无数假设,最后都停在一点上:如果今晚没有开口告白,那么时间便会如往常一样直线流走,不会存在突兀的这一点了。

“为什么道歉会变成告白呢。为什么一句对不起之后,自己会说出我很喜欢你这种话呢。”
我一直都很在意你。扬起手肘撞上你之前,之时,之后。比赛前调查对手,比赛中确认了他是真正的球队王牌,比赛后,在病房门外没有勇气敲门。

不敢看他,看到受伤后的他,会让内疚与悔恨把自己淹没。

纵使丰玉校内的女孩子们没有特别出类拔萃,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这么在意一个男人。不,男孩吧。这种感情可以称之为喜欢吗?在意与喜欢,还是不同吧。

虽然心里清楚,可说出口的词汇,不知怎么的从在意变成了喜欢。

相反却并不后悔,反而一种奇异的期待感油然而生。

火曜日早上8点的单片机原理课,自己是与他一组的实验伙伴。被拒绝示好的人不会觉得尴尬,反而是藤真,听到南烈道歉后的告白站在石阶上惊讶得瞪圆双眼,口唇微张的藤真,最后一个字也没说,握紧拳头皱着双眉径直返回宿舍房间的藤真,才是会尴尬的吧。

南烈想到这里,抬头望了望清澈墨蓝的天空,双手插袋向街道尽头的[时光盒子]走去。[时光盒子]是一家设计简约的小酒吧,南烈和学校里的伙伴们经常在周末或者第二天没有早课的夜晚过来喝酒。篮球运动员是最好禁烟禁酒的,但是这五个字于自己而言只是一段过往。自从去年IH赛第一场输给最大的黑马,神奈川的湘北队,南烈便没有再打过球。

今晚还是不要回宿舍的好。升上大学以后的室友深田和女友约会去了,回去的话也只是一个人的漫漫长夜。深田经常和女友夜不归宿,南烈一个人睡的情况很多,可就是今晚,不想独自一人面对月亮,仿佛月亮会反射出自己的贪欲一般,让自己产生碰触他的冲动。

是的,想碰触那个人的冲动,想要把他圈紧在怀里,一遍一遍摩挲他额头上的伤口。

“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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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宿的钝感清晰地留在了脑中、身体每一块肌肉中。醒过来的时候天空微微泛白,确认一下时间,不过才清晨4点刚过。摸一下钱包递出几张钞票给美津子,南烈便要起身。可惜双腿乏软,扶了一下吧台才勉强站直。美津子笑笑说要送他,被南烈鼓着脸回绝了。

“你还是第一次没喝那么多却睡得很沉呐。边傻笑边讲梦话,遇到好事了?”

刚要推开门让五脏六腑换气的南烈,听了老板娘的话猛然怔住了。

“我说什么了?”

“听不清楚啦,只是有个词重复了好几次,ふじま什么什么,人名吗?喜欢的女孩子?”

“啊啦我明白了,是你的女友吧,你们吵架啦?还是说——异地恋情?哎呀好辛苦,见不到面很想念吧?”

无视自由展开想象的老板娘,回了一句根本不算回答的“受您关照了”,南烈迈开步伐。梦到他了啊,看来就算没有被月亮照耀出隐秘的欲望,欲望还是会在潜意识里折磨你的神经。

距离早课开始还有三个半小时。南烈慢慢地沿着海岸线行走。雾蒙蒙的清晨,雾蒙蒙的神奈川,雾蒙蒙的大海。四年以后自己便要接手南龙生堂在神奈川的所有业务,也就是成为这边分店的实际经营者。可是他却选择了工科而不是所有人认为理所应当该读的商科。并非不喜欢经商,也并非刻意为之,与父母作对什么的幼稚把戏是徒劳无力的。只是想变得不一样一点,如果在这里不选择既定轨道,是不是会发生些什么无法意料?当然,还有一个些许自私的念头,就算自己没有商业头脑,家中的长辈们也会帮助自己经营药堂的,既然有靠山,就不想那么努力地做兴趣缺缺的事情。

这个无法意料,是遇到藤真吗。

无论想什么,藤真不停地在脑中出现。

藤真,藤真。

雾蒙了双眼,南烈走得很慢。不知怎么的想得远了,南烈深吸一口气。清白一片中,忽然渐渐现出一个身影。呼吸声接近,是一个晨跑的少年。南烈向里侧移了移步伐,让出靠海的一道。自己曾是个篮球手的时候,也会和岸本一起晨跑。不过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在酒吧睡了半宿出来醒酒的大学一年级学生而已。

晨跑的少年很快地经过了南烈。夏日清晨的阳光洒在少年俊朗的侧脸,汗水顺着脖颈径自下落。少年坚定的双眼直视前方,没有看到与他擦身而过的南烈。

而南烈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

是流川。

回到教学楼时还有十分钟上课。南烈想不到自己竟沿着海岸线走了这么久。胃已经失去了感知饥饿的能力,姑且等到实验结束再想办法饱腹吧。话说回来,流川那小子,左眼已经完全恢复了啊。对了,那时候还以为他叫流川(nagarekawa),后来才知道是rukawa。

正在思绪漂游之际,目光迎上了站在楼梯口的藤真。

藤真仍是往常的白色棉质T和铅灰色牛仔裤。没有睡饱的脸颊微微浮肿,眼睛也略显涣散呆滞。一副讨厌早课的普通大一学生摸样,混在来往的赶课大军中并不显眼。和那个在赛场上光芒四溢神采飞扬的少年差得太远。那个作为学生教练的他,那个混在一群长人中左突右窜的他,那个盘活全队攻击点带领大家打败一个又一个对手的他,……你们都没见过,只有我见过。想来确实有些得意。

南烈直直地望向藤真,藤真的目光先躲开了。右手夹着书,略显局促地踏进教室。

南烈很自然地走到藤真身旁坐定,教授布置了课题,申明注意事项后,两人一组的实验课开始。

一言不发……吗。从昨晚一个人跑掉开始就这样了呢。看着一个人默默摆弄实验器具的藤真,南烈手上的动作像是慢镜头般有条不紊。一边摆弄,一边悄悄观察身边的人。这家伙,早饭吃得太急了吗?面包屑都粘到头发上了。不自觉地扬起手,拂过他的发梢,轻轻帮他抹掉了。

“干什么!”

被瞪视还击。南烈无辜地摆摆手,“面包屑粘到头发上了,自己都不知道。帮你弄掉而已。”

“别碰我头发。”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吗,真是冰冷的回答啊。南只是无谓地笑笑,继续手中作业。

实验课在沉默中结束。

“喂,等一下!”快走几步追上藤真后,南烈突然想开口问问藤真。“昨晚……我的感情已经明确地告诉你了,你怎么想?可以给我个答复么?等下一起出去吃饭?”

“……”沉默了几秒,藤真开始看着南的肩膀说话。“朋友的话变成恋人并不奇怪,可是我们算不上朋友?……大概。先从朋友做起?不,这不对啊。怎么会突然这样。明明只是碰巧在一起读书罢了。我以为那次IH之后不可能在遇到你了。怎么会从大阪跑到神奈川的……”

预料之外,含混的回复。以为他已经想好如何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了呢,原来是还没有整理好情绪。没关系,藤真,我不敢说太远的事情,但至少这四年的人生是在我手中把握着的。我们还有四年时间。四年足够让你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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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夏假开始。还算不错的成绩单寄回大阪,不仅得到了父母的褒奖还得到额外零用钱——一张信用卡。南烈把玩着小小的卡片,第一个想到藤真。

叫他一起去冲浪吧。嗯,要先去药堂拿些防晒乳。

藤真。夏假一起去冲绳吧。确认,发送。

1分钟后。您有新的邮件。确认,打开。——好。

炽热的海风呼啸过耳,汽艇甲板上,南敞开着衬衫,恣意地眯起眼睛。自己的太阳镜此刻架在藤真脸上。凤吹起他的前发,南看见了那道已经很浅的伤痕。转过脸来,抬起手想要抚摩,想到上次实验课上那句冷冷的别碰我头发,南转手捧住了藤真的脸。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整个过程,藤真只是在唇齿相交的一瞬僵了一下,没有阻止侵入的舌头。湿热的吻和着海风,仿佛还混杂了些许海水。不是没有和女孩子接过吻,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除去新鲜感,一种淡淡的温暖沁入心肺。海风是暖的,南的心此刻也是暖的。

夜晚的篝火会年轻人闹得很疯,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又唱又跳,好几次无法维持一个圆圈的形状,大家并不在意,大笑着再把手拉好,然后继续唱着跳着打闹着,圆圈断开,再重新拉手。如此往复。南和藤真并没有加入圆圈,藤真的皮肤有轻微晒伤——背部没有涂防晒乳,而冲浪的时候是赤裸上身的。

脊柱两侧的皮肤刺刺的两片红,南拿着晒后修复乳液一点点地帮藤真涂着。以为自己是和女孩子去海滩的叔父叔母除了给自己拿了防晒乳,还好心地添了一瓶植物配方的晒后修复精华乳液。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藤真一声不吭地任南涂着,安静到南以为他睡着了。“藤真?……藤真?”南唤了两声,藤真才慢慢睁开眼睛。看来他确实是玩累了。南向前移了移身体,小心避过刚涂过药的地方,伸开手臂从背后环住了藤真。

发丝摩挲着发丝,脸颊碰触着脸颊,藤真动了动,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头枕着南的右肩,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南抽手摸了摸藤真的背,药膏已经干了。轻轻把藤真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放到枕头上,盖好被单,拉门阖上。

他没有拒绝我的吻。也不能代表他是喜欢我的。不过,应该并不讨厌。可如果只是因为好奇和男人接吻想尝试……南停止往下想了。不会的。藤真不会的。

假期结束后大概又会被理论课排满。一年级做实验的机会并不多,虽然两人学习同一专业,但除了大课,能有机会在一起的只有实验课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吻啊,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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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左一点,好——不对,再向下,停住……一、二松手!”“这边彩带的颜色太暗了,全部换掉!”“mic test!mic test!……”

礼堂一至三层四个大会议室全都洋溢着活力与脉动。工学部、法学部、商学部和教育学部分别将在这里举办迎新晚会。一年级的部分学生参加,学生会在两周前下达了每个班出节目的指标,二年级和三年级生是表演节目的主力。工学部的负责老师已经扬言不能输给教育学部和法学部的女生们了,可是男孩子们每年的表演并无新意。大概是不想在迎新晚会上风头全被女孩子们压下去,富丘老师这次可以说是卯足了劲。

动员会的时候,富丘老师讲得激情澎湃,藤真则睡得浑然不觉。因为昨天室友的晚归,扰了藤真的清梦,夜间睡眠不足白天尽可能补眠。

“ふ、ふじま君,独唱!唔,我看看,4个女孩子来伴舞!”随即拍案,今天的动员会到此结束。

藤真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仍然没有全醒。昨晚平泽那小子翻墙进来,两人费了好大劲才瞒过宿管,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藤真才沉沉进入梦乡。今天上午10点的信号与系统课一直支撑着眼皮,吃过饭以后,终于在这个阴霾的下午,在老师近乎聒噪的动员演说下昏昏睡去。可就在这个当口,让富丘老师逮住了。直到被班里仅有的4个女生团团围住,藤真才甩甩头,努力把自己拉回现实。

“那个,藤真君,还是……先决定曲子吧?……藤真君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关于怎么打败教育学部。也不能说是打败啦,反正……”

啊,是小笠原。班上的4个女生似乎平时不怎么与男生们交流。藤真对她们的印象也只是记得姓氏,嗯,再加上学习很刻苦,这样的浅显的理解。

唱歌跳舞,仍然是烂俗的节目,这样就能赢过那些花样百出的教育部女生了吗?另一位女孩子石井对富丘老师随意专权的指派表示不满。嘛,怎样都好,表演节目不过是走个过场,藤真摆摆手,留下女孩子们讨论,借口约了人,先行出了教室。

一旁的教室里忽然传出吉他声,灵巧俏皮的音符柔柔地灌进藤真的耳朵。发觉过来时藤真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经过的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声音,走廊尽头教授与学生交谈的声音,窗外雷公嗡嗡大作的声音。

和自己咚咚不息的心跳的声音。

是阿南。边顾着怀里的吉他,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自己笑的人。四目相对之后随即调整姿势,由侧对变成正对自己,欣喜溢于言表的人。那个脖子上还留着口红印子就跑来向自己告白的人。

说什么面包屑粘到头发上了都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更没自觉更过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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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会当晚校园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横滨国立大是一所著名的综合性大学,全国排名前20位。校方对于新生的宣传工作给予了足够重视,校园已经像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宴会场。
南烈背着吉他,头戴鸭舌帽,随意地套着宽松的休闲外套和破洞牛仔裤,双手插袋低头穿过灯火流丽的校园。心脏突突地跳着,一刻比一刻剧烈。加快步伐也无法掩盖直达耳膜的心跳声。南缓缓地呼了口气,迈步向礼堂二楼走去。

藤真已经到了。头枕着交叠的双手,身体陷在休息室的沙发中。嘴里哼着今晚演出的曲子,明亮的眼睛望向天花板。

南轻声拆开吉他套,活动一下手指,找了吧椅子便径自弹起来。

藤真的歌声慢慢和进了南的旋律。没有人说话,里间化妆室的女孩子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弹一唱的两人。

……
A dying scream makes no sound
Calling out to all that have ever known
Here am I, lost and found
Calling out to all

We live a dying dream
If you know what I mean
It’s all that I've ever known
It's all that I've ever known

Catch the wheel that breaks the butterfly
Cry the rain that fills the ocean wide
I tried to talk with God to no avail
I called him up in-and-out of nowhere
I said If you won't save me, please don't waste my time.
……

藤真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半眯着眼睛,背脊微微弓起,静静地摩挲着着话筒架,若有似无的歌声飘向空气中。

藤真的嗓音低沉圆厚,加上鼻音会呈现一种不似实际年龄的沧桑感。老牌英伦乐队OASIS的曲子似乎和藤真的嗓子格外合拍。本应是乐队演奏的曲子抽调了贝斯和鼓,只有南的吉他配着藤真的声音,明明是流淌的歌,却像笼罩着夜色的森林一样寂静。

南边抚着吉他边想,4个主动退出伴舞的女孩子真是帮了大忙。藤真的气质并不适合吵闹的边唱边跳。女孩子们最终决定与隔壁自动化电气技术两个班的其他10个女生一起表演集体舞。自己与藤真练习的时间也不过一周多一点。能有今晚这个效果是超出预料了。

迎新会结束之后,南和藤真在休息室收拾好东西,等女孩子们离开才带上了门。

四月底的夜晚有些凉湿。雨停了,花瓣撒满了校园主道。对了,钥匙要还给老师。南背上吉他,回头看藤真,“和我一起去把钥匙还给秋田老师吧。”藤真点点头,脸上还留着因为演出兴奋而染上的微微红晕。

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校园主道上。学生们玩累了大多已经回去就寝。踏着掉落的花瓣地毯,只有嗑吃嗑吃的声音萦绕周身。

并没有谁刻意放缓步伐,两人的行进速度却异常缓慢。

忽然一只白猫映入南的视线。白猫伏低身子,一步一步地想着教职工房间门踱去。南笑笑说:“它也在路灯下散步吗?”

“你以为它是你么?它只是饿了吧。你要是有吃的它也会向你走过来——喏,在花瓣上散步。”

“今晚有人叫你「颓然王子」呢。”

藤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没有人再开口。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脚踩上花瓣的声音。上弦月隐秘地咧开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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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这几天总感觉有视线射向自己。并且,日子过得可以称得上是“厄运连连”。

下课出了教学楼,一块橡皮不偏不倚地砸在自己头上。不至于砸疼,但是吓一跳。去食堂吃午饭,米粒直直向自己飞来,据藤真推测应该是有人用弹弓瞄准自己。不至于弹疼,但是很无语。这种浪费粮食的手法不可取,藤真皱着眉头想。帮教授搬实验器具,被脚下突然出现的绳子绊倒,器具护住了人却失去平衡重重地跪在地上。如此三天之后,藤真想自己一定是有人故意对自己恶作剧,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第四天看见水杯里的颜料块时,藤真清楚地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余光瞟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家伙就在很近的地方等着看我出丑。

“喂,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什么目的,一直这样很让人困扰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没有动静。双方都在屏住气息。仿佛是一场沉闷的拔河比赛。

哎——伤脑筋。僵持了3分钟后,藤真再度开口,“我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如果你出来我们能谈一谈,事情是可以得到解决的。如果是我的过错我道歉,请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万一伤及无辜可不好啊。”

实验室水槽后面传来衣服料子摩擦的声音。

一个短头发,个子小小,脸上架着红色边框眼镜的女孩子慢慢“浮”了出来。

“是你做的?”藤真略带愠气地问道。

“王子大人。”

诶?

“你是我的王子大人。颓然王子殿下。”

诶——?

女孩直直地看着藤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法学部,一年级,广濑佳苗。什么嘛,王子大人这么沉不住气。我呢,只不过是和王子大人做个游戏罢了。”

外院的学妹认识自己并不奇怪。不过做游戏是什么?王子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满头问号的藤真忽然想起来了。

迎新会,那首Falling Down. 南烈:“今晚有人叫你颓然王子呢。”

可这些又和恶作剧有什么联系?

广濑不理会困惑的藤真,径自说道:“王子大人无需堕落,拯救你的人自在这里。”

藤真怔怔地听着,这不是歌词么?这和Falling Down有关系?如果是OASIS的狂热粉丝觉得自己毁了偶像的歌,也不至于要等到迎新会过去两个月了才找上自己,更何况是用这种小学生式的恶作剧进行报复……

“能够拯救你的人已经出现了哦,王子大人。”

漆黑明亮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内里。可你又知道我的什么呢,拯救?开玩笑。藤真笑了,对面女孩的表情却变得莫名严肃起来。

“真正的王子大人,会有骑士伴随左右的。嗯,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忠心耿耿的骑士。”

“还有,藤真学长,比起站在台上唱歌的你,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这能算是被女孩子告白了吗?如果说之前的恶作剧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拯救我的骑士啊,好像已经找到了。

目送广濑蹦蹦跳跳地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藤真拿起杯子费力地冲洗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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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哇——又是作业又是实验又是演讲稿又是活动筹备议案,我当初干嘛脑袋一热去参加什么文学社团啊,光是课程就应付不过来了。”平泽透过眼镜片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望向藤真。藤真正在埋头赶实验报告,没空理他。——当然是为了泡妞啊,而且你也得逞了不是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没必要跟他浪费口舌,实验报告的好坏直接影响期末成绩。藤真开始有点后悔中间翘了几次课和南烈去什么房地产展示会了。

还有几个问题搞不明白。嗯,去问完教授再写吧。藤真收拾好书本,留下苦愁着一张脸的室友平泽,快步走出宿舍楼。

“喂——藤真?”走出没几步便被熟悉的声音叫住。南烈抱着一大摞书,书堆上还有两张图书馆身份验证卡,看来是要替自己和室友还书。“去找有马老师?”南烈快走了几步和藤真并肩。

“嗯,有几个问题弄不明白。”

“那正好,图书馆也是这个方向,一起吧。”

“帮你搬一摞。”藤真取下了书堆的一半。南烈不好意思地笑笑。

“喂,不要笑了,虽然我个子没你高,可力气并不小啊。这点书不算什么。”

南烈看着藤真微微被书挡住的侧脸,笑容收了,眼神温柔起来。

操场与综合试验楼之间有一条小路,是宿舍楼通往图书馆的捷径。初夏的气息拂过树木、草地,像清新淡雅的香水味沁入心田。宁静的午后太阳时不时地躲在云堆中,树影忽明忽暗。
高中毕业后到大学三年级这几年南烈又长高了3cm,走在自己旁边的藤真似乎也长高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身高相差大概半头,现在看起来也是一样。

正在南想着往事的时候,综合楼一层的某个楼梯角落里传来女孩子们异样高亢的声音。

“什么嘛,都这样了还不肯说,有本事做得出却没胆量承认吗?”

“切,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学人家当狐狸精,别不自量力了!”

“喂,阿惠,你和这家伙是同一个国中的吧,她那时候就懂得勾引别人的男人了吗?”

“哈哈哈,哪里呀,这家伙没有父亲呐。当然想找个可靠的男人保护自己喽。别人的男人也算,在,内。”

南顿了一下。女孩子们的纠纷,嘛,学校里常有的事,正要继续迈步向前,一旁的藤真却一动不动。
“藤真?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老师吗?”
藤真却像完全没听见一样,把书摞给南,朝着阴暗的楼梯角落走去。

“我没有做过。”似乎是被围住的女孩开口了。

“这家伙嘴真硬。呐,我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凉子哟,就等你这句话呢。”

“呜——可恶……”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们吗!?”

耳光、拳头接连落下的声音。

藤真快跑几步来到楼梯口,“广濑,社团老师找你,关于更改活动室开放时间的事。”说着越过前面两个女孩,“总算找到你了。”伸手把广濑从地上提起来。

“这个人我借一下。”

“喂!给我停下!你又是谁?这家伙的新男人吗?”

藤真拽着广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女孩们追了出来,挡住了藤真的去路。

“警告你哦,最好不要和这家伙扯上关系。她可是只野狐狸呢。唔,看你这张脸,应该不缺女人呀。”

“啊,渡边老师!这边这边!”南烈从操场外沿跑来,边喊边冲藤真他们招手。

女孩们听见教导处老师的名字,愤愤地瞪了一眼藤真和被她拽着的广濑,四散离开。

“你知道是我?”广濑甩开藤真的手。眼镜刚才被扇掉了,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不,我并不知道。”

“没想到能见到骑士大人。”

“这就是你用恶作剧吸引我注意的理由?”

南烈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搞不清楚藤真和这个个子小小的女孩之间的关系。不过,藤真不是喜欢随便管闲事的人,他出手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的骑士大人还蛮高大的。”说完广濑便小跑着回到楼梯拐角处寻找掉落的眼镜去了。

“书还完了?”藤真转头问一旁发愣的南烈。
“嗯。”

“前面就是教研楼了。我先走了,再见,南。”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南烈木然地看着藤真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教研楼前。“藤真,关于你的事情,我究竟了解多少呢?我又可以了解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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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上空的副热带高气压稳定盘踞在关东地区上空,六月中旬的神奈川已经完全进入梅雨季节。出了冷气教室背后便是一片粘湿,南烈抬起手抹了把脸。整个上午的电磁波理论课像把他扒了一层皮,脑子里有太多东西一时间消化不了,刚要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又怕刚塞进去的知识被甩到九霄云外,只好皱着眉头作罢。

“阿南,你这个方向不是去食堂呀。你小子废寝忘食了?不像你嘛。”

用这四个字形容自己根本就是毫无边际嘛。

“……先去冲个凉。这鬼天气糟透了。”

冲友人摆摆手,南随意找了个理由逃脱了中午拥挤的食堂大军。

呜哇,喘不上气。好热好热。去那个地方吧。

要说闷热的中午除了空调房以外可以解暑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说起来,还是藤真先发现的呢。更让南没想到的是藤真居然是比他还爱出汗的体质,他好像是体内阳气旺盛,从小就有轻微的血热症状——记得他提过。即使是隆冬时节长时间暴露在户外藤真的手也永远是温暖的,可以源源不断散发热力的。

藤真会不会也在那里?他上午应该只有一节8点的早课。南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

留学生宿舍楼背阴有一处花坛,那里的石椅常年保持恒低的温度。躺卧在石椅上,把交叠的双手当做枕头,仰望遮蔽阳光的常春藤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对面家属区和留学生宿舍楼之间会有徐徐过堂风吹过。每到夜晚这里便是情侣们幽会的佳处,不过每次藤真带南来都是清净的中午,晚上无论是自习室还是宿舍都配有冷气设备,根本不用跑到这天然空调室来。
想到情侣们每晚在隐蔽的花坛调情,南自嘲地想,除了那次冲绳之旅,自己还没有和藤真有过第二次像样的约会。这可真糟糕。

不。毋宁说,至今为止搞不清楚在意与喜欢的区别的自己,要更加糟糕。

——所以无法再向前一步吗。

正想着,忽然发觉长凳上有人。是藤真,哦,还有一个。

“那个小不点?”她最近很黏藤真没错,但没想到藤真居然带她来这里了。

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呢。——当然仅限夏日炎热的中午。

南咪起眼睛,表情渐渐阴沉起来。

小不点在说着什么,头沉得很低。藤真在一旁只是嗯……是呢……应和着。树叶的沙沙声此时听来异常令人烦躁,说话声不断地被掩盖。南站在那里,一头雾水之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底边生物在内心深处滋生。

“喂——”

出声走过去。偷听人家说话可不是我的作风,南心里默默地想。

“高大的骑士大人!”小不点的声音有点沙哑。脸上似乎还留有泪痕。

“小朋友,不按时吃饭可是长不高的。”

“南,别摆出这张脸吓唬学妹。”

“藤真学长,关于的牡蛎男孩的故事,下次讲给我听吧。”广濑佳苗朝二人鞠了一躬,踮着脚跑走了。

“这次不叫王子大人了?” 南坐在藤真身边。冰凉的石椅让皮肤紧绷起来,凉意径直爬向背脊。

藤真挤了一个笑容。“你这样凶巴巴又阴沉的表情,亏了她能不害怕。上午的课怎么样?”

“和你昨天的感觉一样,脑细胞死了真不少。”

“嘛,不过你刚刚那个威严的样子倒有一点像我父亲。”

父亲吗。……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他讲自己家人的事。话说回来,小不点和他到底谈了些什么?不会只是讲故事吧……

“——藤真?”

“嗯。”

远望着某处藤真的双眼像蒙上了雾一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他转过身体,变成与南背对背的姿势。体温传递过来,属于他的气味传递过来,南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树叶刷刷作响的背景音下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南最终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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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末的长跑测试,同时也是体育课的结业测验。5000m长跑结束后南烈坐在草地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宝矿力的空瓶。

上周收到了母亲的家书。在现今这个电子信息时代,手机邮件正在取代纸质书信。可守旧的母亲仍然坚持着每隔一段时间就寄信给他,不用电脑和手机的理由据说是不能向没有脑子的机器妥协。南内心承认,手捧散发着母亲气味的信纸,指腹摩挲过字迹的凹凸,那些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文字,确实要比从小小屏幕里面映射出的字体富有感情得多。

下个月初是祖母的寿辰,春假过后自己还没有回过家。是时候回大阪一趟了。

三年级临近结束。升上四年级意味着要做出进路的选择。大部分学生忙着投递简历联系实习、备考研究所或者申请海外留学。南烈想,是时候和家人谈谈自己的决定了。

打电话订好了车,刚要顺便收拾行李,忽然宿舍门口传来在班里担任体育委员的平泽正彦的声音。

——记得这家伙是藤真的室友。

“阿南,三对三缺人,现在有空吗?

三对三?篮球吗。遥远的回忆。南顿了一下,放下抓着的衬衫,转头问平泽:“藤真告诉你的?”

“他说你是大阪最棒的三分投手啊。话说另外的几个人实力也不弱,况且明年就大四了,聚在一起打球的时间会变得非——常少!阿南你没要紧事就过来吧,给大家露一手嘛。”

“不过我这几年都没怎么打球了。要是输得难看……”

平泽打断了南。“没——关系啦!走吧走吧!”说着便推南烈的肩膀。

“喂,我还没有换衣服——”

藤真呢?他来吗?南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见平泽兴奋得说道,“裁判都找好了哦,三田把藤真拉来了。”

体育馆里篮球鞋摩擦着地板发出的呲呲声,看台上和替补席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专注于橙黄色球体的青年们重重的喘息声,三年以后,重新灌入南的耳膜,直到把他填满。

南烈和平泽、三田一组。对方是两个二年级的学弟——雪村以及佐佐木,和一位已经确定进研究所的四年级学长上屋。佐佐木看起来只有170cm左右,体型精瘦,应该是打PG。雪村大概有190cm,比南还要高一点,站起来可以把南完全挡住,与其说是篮球手倒不如说更像一名橄榄球手。上屋学长和南的体型差不多,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看起来有点像小一号的花形。

南烈这边,平泽是中锋,三田高中的时候就是PG,所以南的位置依旧是他所熟悉的SF——得分,得分,再得分。

热身结束。头绑nike发带的藤真吹响了宣布比赛开始的哨子。见过坐在场下冷静睿智的教练藤真,见过走上赛场气势飞扬目光坚定的藤真,倒是还没见过瞪圆双眼注视着场上每个球员的一举一动——既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又要让球员和观众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作为一名裁判的藤真。

雪村和平泽起跳争球,雪村的力量压倒了平泽,大力将球拍向己方,佐佐木对球的落点判断很好,虽然球被拍得大力,但接得稳稳当当。南伏低身体,对上上屋学长,同时注意着协防雪村——恐怕平泽一个人应付不来。球在佐佐木和雪村之间传递了两个来回,就在自己注意着雪村时,佐佐木一个提速,和上屋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挡拆配合,三田来不及防守,佐佐木起跳,可就在大家都以为佐佐木会出手中投时,他却突然将球传给篮下的雪村,两个人完成了一次空中接力。精彩的配合。

“南学长,平泽学长,既然要玩就认真点玩嘛。”佐佐木和雪村击掌之后冲南笑着说。

看来是自己小看了对手,南收起了漫不经心,眼神专注以来。

三田持球向前推进。佐佐木的紧逼防守很缠人,上屋也上来围堵,三田刚要传球就险些被断掉。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慢慢来,随后跑过去引开上屋。

临时组队不如对方经常在一起打球配合熟练。南拿到球,利用个人的身体优势,冲到篮下作势扣篮,雪村理所当然地伸手盖帽,南算好雪村的身高和起跳高度,手一缩,一转,不仅躲开了雪村的盖帽,还让球沿着篮筐划出一套优美曲线——两分球进。

场边渐渐聚集起不少学生。比起对方配合熟练多点开花,这边基本就是南一个人支撑着比赛,比分始终保持在2—3分的分差。15分钟的三对三进行刚刚过半,随着南一个急停三分球空心入网,藤真的哨音响了:防守犯规!罚一球!

南拽起球衣前襟擦了擦汗,第一次看向作为裁判的藤真。

藤真托着球走过来。

“你还和当年一样厉害啊。”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身体还都记得。”

空心球进。这下变成了领先1分。


15分钟的三对三,最终比分是36:34,临时组合输了,南却赢得了三田,平泽,也包括对手三人,所有人的肯定。

“学长不愧是大阪得分王啊,个人技术跟我们这些业余的真是不能比。”雪村和佐佐木一起走过来和南握手。

“你忘了加上‘曾经’两个字。”

“学长谦虚了。不过学长球打得这么棒,当初为什么不进体大篮球队呢?”

南烈露出笑容,耸耸肩,意思是说来话长。

“回去了!——好好冲个热水澡,今天玩得很尽兴,谢谢南学长!啊,也谢谢藤真学长。”雪村和佐佐木朝南和藤真鞠了一躬,上屋也说了一句“Thank you呐。”三人一道出了体育馆。

藤真扯下发带,呼了口气,也是满脸汗水,看来做裁判一点也不比做球员轻松。

南忽然意识到还没有和藤真说自己要回大阪一趟,于是决定开口约藤真晚上一起去自习室,顺便路上的时候可以装作随意提起样子告诉藤这件事。——等一下,为什么要“装作”?……

南还在纠结于自己的思绪,藤真却先开口了。

“抱歉,南,我待会儿冲完澡还有点事要做,明天早课可能赶不回来,到时把笔记借我。拜托你了。我先走了,再见。”说完便捞起球,抓走一瓶宝矿力,走出体育馆大门。

南怔怔地看着被汗浸湿的白色T恤贴在藤真背脊上,看着他拐出体育馆,消失在橘红色的夕阳下。

南此时觉得藤真周身像是围绕着一堵墙,阻隔着想要靠近他的一切。南想要击碎这堵墙,却发现挥出去的拳头打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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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道上路灯的影子与快速行驶的车轮连成了斜线,开了一点窗,夜晚微凉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钻进车内。南烈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手里的这个东西虽小,却是凝聚了无数工程师长久以来心血的结晶。以自己目前的成绩,距离进研究所读硕士的分数线还有一点差距。不过若自己再用心一点,进本校的研究所,读完硕士成为一名通信技术工程师,应该问题不大。——对未来的美好设想,让南烈又增长了一点说服家人的自信。

周五把笔记交给藤真的室友平泽,才知道藤真已经两天没有在学校露面了。也就是说他把两天的课全都翘掉了。这不像他啊,南烈有点不安。平泽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藤真的行踪根本无法把握的啊,有时候他明明坐在那里却也让人感觉不到呢。平泽如是说。南烈不明白什么叫做明明坐在那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他只是觉得,自从进入三年级的后半段,藤真周身便建筑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他把自己藏在里面,拒绝外界的空气。

午夜时分车少人稀,不出5个小时便到达了目的地。自家的宅邸并非在闹市区,而是在距离梅田10几分钟车程的茨木市。这里清幽雅致,当初是祖母的娘家,祖父去世之后药堂的生意全都交给南烈的父亲和几位叔父打理,于是母亲便带着几个佣人一起搬到了茨木,在这边照顾上了年纪的老夫人。

车还没停稳,就已经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了。车灯打在母亲身上,像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母亲略胖了一些,有些中年发福的征兆,没有唤佣人,而是自己帮南拽起了行李。

“阿静婆她们都睡下了,我没告诉她们你今天回来。”

“妈,我自己来。这些都是书,哦——还有一个从横滨硝子(注1)带回来的小工艺品,拿得了的。”

“我准备好了热水和夜宵,旅途劳顿,早点休息,阿烈。”

“妈,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南简单地整理了行李,环视自己的房间。将近10个月没有回家了,屋子里仍是一尘不染,还留有熟悉的气息。塞了两口母亲准备的点心,洗过澡,南仰面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给祖母的礼物——一只玻璃帆船。手指修长,骨节匀称,这双手对于小小的手机零件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了那么一点——看来自己已经完全把接手药堂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啊。要说服父亲不是件容易事,不过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点头。

不知道藤真以后打算做什么。等回去以后再找他吧。

意识变得模糊,南烈渐渐沉入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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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便被祖母特有的叫早服务弄醒。大概是自己睡得太沉,祖母的木制拐杖声一点都没有察觉。就这么一遍遍地被祖母的手抚摸脸庞,眼皮,额头,于是醒来就看到坐在自己床边微笑着的老人。

“早安,阿烈。”

“奶奶!”

南贴了贴祖母的脸,“我回来了。”

“阿烈,肩膀又宽啦。”

南不好意思地笑,“哪有啊奶奶,我没什么变化啦。”

“阿烈!快起床收拾收拾,你孝介哥哥一会儿开车过来,你们一起去本家看看。”母亲在院子里喊道。本家是母亲用惯了的对南龙生堂在大阪总店的称呼。

“来了,妈!”

简单地洗漱完毕,和祖母一起用过早餐,南便被母亲拉到里屋穿衣镜前。母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套深蓝色西服,“你呀,好歹也是将来分家的经营人,怎么能穿运动服进出本家呢。”

南烈完全没往这上想,而且今天也是要和父亲谈……南忽然觉得自己如骾在喉,无法开口。

换好衣服,孝介的车已经停在门外了,南看着镜中的自己,187cm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匀称的肌肉,虽然不怎么打球了,可也有坚持锻炼。头发稍微长了一点,不过配上正装,倒有一种纨绔随性中透着些许威严的气质。

“阿烈,阿烈!”

南刚要上车,忽然听见祖母的声音。 “奶奶?怎么了?”

“阿烈,带上我吧。我也好久没去过那边了呢。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一起去好啦。”

南看了看母亲,母亲点点头,于是南和孝介一起搀扶着祖母上了车。

路上祖母一直握着南的手。祖母身上特有的药草香传来,是从小闻惯了的气味,是令人安心的气味。

绕过前堂,车停在了一栋白色小楼前。南走进父亲的办公室,父亲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不过额头的皱纹深了一些。小时候觉得父亲高大如山,现在看起来似乎缩小了一圈。例行公事一般向父亲交代了学校的事,南正准备开口和父亲谈谈自己的打算时,祖母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进来。

“在说什么有趣儿的事吗?也算我一个呀。”

“奶奶!” “母亲!您怎么自己过来了?孝介呢?” 南和父亲几乎同时开口。

“他有他要忙的,我就过来看看你们爷儿俩。”

“奶奶,我——”

“阿烈,你有事情要说吧?”

果然,被看穿了啊。从在车上握住自己的手时,南就觉得祖母是感觉到了什么。不愧是从小到大最了解自己的人。

南鼓起勇气直面父亲。

“爸爸,我想考研究所。”

父亲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分店那边,几个叔父都还能干,表哥们也很出色,所以我……”

“所以你不想接手家业了?”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浓重浑厚,缺少感情起伏。

南看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做通信工程师。”

父亲没有说话。父子俩就这么面对面地看向彼此。

终于,父亲再度开口,“烈,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我们的连锁店遍布关西地区,关东是潜力巨大的市场,交给外人我不会放心。你喜欢读理工,我们也依了你,到时可以修理工和经济的双学位——”父亲顿了一下,“以后这里的总店也将是你的。”

南一愣,完全没想到父亲竟是这般打算。

父亲继续道:“如果你现在放弃横滨的分店,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我对你的所有期望。”

南僵住了。知道和父亲谈判会很困难,但没料到会进行成这样。听了父亲的话,有一点沮丧,甚至还有一点动摇了。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放弃既定轨道,前方便是一片暧昧。南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在父亲面前,已经成年的自己,还是这么狼狈。

“好了好了宗一,我们相信阿烈,不好吗?”一直在旁边坐着的祖母开口了。“阿烈,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感觉一定不赖吧。工程师啊,很帅哦。”随后转头向南宗一,“你啊,总是给他压力,他还是个孩子嘛。”

“妈,您总是护着他。”

“神奈川那边先交给孝介,我看那孩子很有头脑,人又精明,肯定没问题的。阿烈,工程师都要做些什么呢?咱们家代代经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新鲜词儿呢。”

见父亲拗不过祖母,南烈冲父亲笑笑,随后把祖母扶进内间,给她泡好茶,重新回到父亲对面坐好。

“烈,你想了多久做出这个决定的?”父亲注视着南,双手交叉伏在镜框下。

“从升上大三就这么想了。”

父亲站了起来。绕过方桌,扶住了南的肩膀。

“也许你奶奶说得对。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药堂的事慢慢来。”

这算是得到了父亲的肯定了吗。南回过身,站起来拥抱了父亲。

“爸爸,就算不接手生意,我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父亲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父子两人沉默着拥抱彼此。


*横滨硝子: 「Yokohama Glass-横滨硝子」 贩售玻璃工艺制品,是横滨最早的吹制玻璃工房。横滨热门的代表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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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四年级以后,南烈开始忙于在自习室与图书馆,宿舍与研究所之间来回奔走。一旦确立了目标,便直线向前冲刺,迫切地想在父亲面前挺起胸膛,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停止向前——不能输给那个曾经动摇的自己。课程变少,实验变得更少,除了那次在有马教授的办公室里偶遇藤真,自己还没有和藤真好好地说过话。直到又被平泽拉去三对三,才从平泽口中得知藤真已经开始在恒京商社做实习生了,而且似乎是交到了女朋友——“每次深夜回来都是一身成熟女人的香水味嘛。真是败给那小子了。”平泽摊手道,“他是聪明人呐,我是不行啦,毕业等于分手。”

——难怪在学校很少碰到他了。

经过了上一次三对三,南和平泽以及三田已经逐渐建筑起了默契。南是绝对的得分点,只不过这次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三分线外,南不停地远投,没有表情,没有话语,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假动作都被省掉了。沉默地不断进攻。

“喂——学长,原来你上次是放水呀! 不过这么个跑法,就算是田径部也受不住啦。”佐佐木扶住膝盖大口喘气。别说是佐佐木,就连自己的两个队友也已经有点跟不上南的速度。比赛进行到后半段,往往南冲到对方外线投完球,他们才刚跑过中线。

听了佐佐木的话,南并没有停下,不过稍微放缓了进攻速度。佐佐木和上屋都无法防住他了。南轻松绕到底线零度角,扬起手腕,又一个三分入网。

短短15分钟的三对三南投中了9个三分球。

晚上9点过后,突然下起雨来,雷声大作。打完球,大家都窝在体育馆里躲雨。佐佐木和雪村打电话叫朋友来送伞,三田和平泽与上屋学长低声交谈着什么。南抓过外套罩住头,背上包就往外走。

“学长?喂!学长!现在是暴雨诶!你——”

佐佐木的后半句话淹没在雨声中。南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下消失在密集落下的银线里。

“阿南这小子搞什么嘛。”平泽拖着下巴不解道。

……

体育馆与宿舍楼之间只有大约十分钟路程。小跑的话至多五分钟便至。但暴雨下路灯寥寥的昏黄并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南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着,好不容易走到一块亮一点的地方,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并不是宿舍楼。

在生活了四年的学校里,竟然迷路了。

心脏已经沉到接近胃部。嘴里咸咸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外套湿透了,掉在脚边,身体凉透了,僵住了,无法动弹。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清脆的雷声随后传来。南甩甩头,又抹了把脸,继续向前走。既然已经湿透,也不需要外套挡雨了。沿着操场旁的灯光走了十几分钟,南总算走到了宿舍楼。

身体已经麻木,头发贴在脸上,衣服贴在皮肤上,水顺着裤脚往下流,这幅样子进屋会被宿管骂的,南干脆脱掉上衣,卷起裤子,没有乘电梯,光着脚走向楼梯间。

室友深田看他没穿上衣,裤子卷到膝盖以上,手里提着鞋子,身上挂着水迹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

“阿南?你怎么这副样子?……没带伞的话你……”

南没有理会,默默地找了条干毛巾搭在肩上。换了条干净短裤,坐在床上,背靠冰凉的墙壁,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南觉得遭到了藤真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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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仿佛已经苏醒,可眼皮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身体重得无法翻身,往哪个方向使力意识指令都无法传达到神经末梢。勉强晃了一下头,一股钝痛感立刻从大脑深处传来。深田大概是怕南感冒,给他盖了两层被子,可就算这样仍然冷得发抖。自己这是怎么了?昨晚和他们打完球,冒雨回到宿舍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只觉得睡得很沉很沉,仿佛瞬间跌进无限漆黑。醒来想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身体却不受意识控制地不断发抖,胃里、肺里似乎还留着水汽,而心脏没有再下沉,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南索性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再次睡去。

……

这一次醒来,是彻底地清醒。身体已经不再发抖,可一动,一种糅合着酸胀感与无力感的疼痛与倦意便向他袭来。南抓起手机想要确认时间,却发现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了。深田不在,不过自己的床头有只纸杯盛着温水,应该是他留下的。

摸了摸额头和腋下,温度有些高,感冒低烧的话有从家里带来的药。南就着温水把药咽掉,刚要捂上被子继续睡,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深田没带钥匙?

南披了件外套下床开门,却在看见来者时怔住了。

——藤真提着一个大袋子站在门外。

“怎么,不让我进去吗?”藤真看着愣在门口的南,笑笑说。

赶忙把藤真让进屋,南下意识地嗅了嗅,藤真身上是干净的太阳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

“平泽一见我就说昨晚你们打完球,下着暴雨,你一个人跑掉了。他到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喂,藤真,就算我是有点感冒,你也用不着拿那这么多药来吧。我家就是开药房的我当然不会缺药啊。”南翻着藤真拿来的大袋子。——有一些感冒药,一些止痛片,还有一些没见过名字的外文包装的药盒。

“傻瓜,不都是给你的。”藤真收起了笑容,“南,你毕业什么打算?”

自己一直想问藤真的事情,藤真倒先开口了。

“我读研究所。还在本校。……你呢?”

南忽然害怕听到藤真说出答案。

“听平泽说,你去恒京商社了。”——还交了年长的女朋友。后半句被南咽了回去。

“那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不过一毕业我就会去工作,我打算做房地产。”

房地产?藤真吗。

“这么说,毕业之后我们便要各奔东西了啊。”藤真有点自嘲道。

之后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藤真靠着南昨晚靠过的墙壁,眼睛望向天花板。南拖着下巴盯着空气中虚无的某个点。

许久,藤真的声音慢慢传来,“南,周末有空的话,和我去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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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因为时间关系在隔壁坛子只看了一个开头,但绝对强烈推荐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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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embryo 于 2011-11-9 23:02 编辑

巴士平稳地行驶在246号国道。途径伊势原地区,进入秦野市。将近两个小时之后藤真和南烈到达了位于秦野市役所附近的一家小型旅店门前。天色渐暗,两人在便利店买完便当,藤真便熟门熟路地带着南走进旅店,和老板打过招呼,径直走向一层靠里倒数第三个房间。

“今晚将就一下吧,没有空房了。这里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藤真说着,三下两下收拾好了南的床铺,转身进厨房烧热水。

“……你住这里?”南环视着这个8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衣架上还挂着件之前见藤真穿过的纯黑色衬衫。

“不是常住。每个周六下午过来,不加班的话。——你喝咖啡还是茶?”

“水就好。”

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藤真一刻没有闲着,从厨房拿了醋和抹布,小心地擦着地板。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酸酸的味道。藤真擦着擦着忽然停住了,抬头问南:“不要紧吧?通风好像不太好。”

南吸了吸鼻子,“醋味而已,我从小就闻比这糟糕很多的药味呢。”

“啊,也是。”藤真低头继续。“今天在车上,你身上一直有淡淡的药味呢。——没那么糟糕,闻起来,倒有些让人安心的感觉。”

南马上起身找自己的外套闻了闻,的确有一股药味。大概是之前回大阪,母亲给他的那些防虫药的味道。宿舍没有地方放那么大个药盒子,索性扔在衣柜里了。

“藤真,你确定不用我帮忙?……”再说,这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为何要对租的房子的地板也这样爱护呢。

“你去厨房看水壶吧。这里我来。小时候我妈妈一直用这种方法,我自己来就行。”

……

南倒了两杯清水走出厨房时,发现藤真正支着手肘对着电视的财经频道。屋子里的食醋味已经变淡。南忽然想起高中时代的修学旅行,自己和岸本、岩田他们晚上窝在电视前看NBA赛况新闻的场景。

忽然想开口问藤真,为什么不再打球了呢?

南倚靠着矮桌坐下,喝了口水。“藤真,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横滨国立大?”

“唔,分数合适啊。怎么问起这个来?”藤真眼睛没有离开电视,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那……大学里也有校队啊,虽然比不上深泽体大……你不想打篮球了吗?”

藤真转过头,瞳孔颜色略浅的双眸直视南烈。

“那么你呢?不是也没有继续打球?”

南烈语塞。一时间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回答。

“大概……和你的理由一样?”到头来只是挤出一句试探性的问句。

藤真笑了。关掉电源。“睡觉吧,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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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道向着西北部山区延伸。藤真和南沿着主干道步行一路向西,途径中央运动公园,电器商店,汽车制造厂。清晨的阳光有些疲倦的味道,太阳时不时出来露个脸,随即躲进云层中。
道旁大片的稻田一望无际,水稻长到了将近一米高。公园附近黄色与橘色的大波斯菊随风飘摇,俨然一派田园风光。藤真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衬衫,左肩背着一个略大的运动包,南与他并行,还套着昨天散发着药草味的外套。

——藤真叫自己和他一起来,不会只是看风景吧?虽说现在的确是赏花季节,秦野市内的秋季风光优美,可藤真的样子,并没有太留意一路上的美景……

不知不觉间走了20多分钟之后,眼前是地处堀山下的丹泽病院。藤真从住院处的旁门走进去,护士长一见藤真,表情便亲切起来:“藤真君,上周没见你过来,明美一直念叨你呢。”南边打量着住院处墙壁上的刻版画,边随着藤真踱进来。

“藤真君带了朋友?这可真少见呐。”中年护士长的目光定在南的身上,像观察稀有动物一样好奇的表情。

“……您好。我是南烈。——藤真的同学。”

藤真对护士长报以礼貌的微笑,然后用眼神示意南跟自己来。

——藤真每周都来的就是这里?……南边想着边跟上藤真。

穿过长长的白色走廊,每一间病房里似乎都是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监测仪器发出的的滴滴声是他们仍然活着的证明。

藤真停在了1009号病房前。护士正在给病床上的老人擦拭身体。年轻的护士看起来虽然身材娇小,但动作麻利到位,起先并没有发现藤真和南,直到为老人重新穿好衣服,写完记录,才发现他们正站在门口。

“明美姐。”藤真微微向前欠了欠身体。

“藤真君!”年轻护士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藤真君是孝顺的好孩子呢。——今天状况不错,一早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手指有动,虽然还是没有意识……”

藤真打断了护士,“辛苦了明美姐,剩下的交给我吧。”

屋内是植物的清香与各种药剂混在一起的味道。今天是休诊日,所以只有住院处值班的护士们还在工作,三层的小楼略显清冷。名叫明美的年轻护士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推车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经过两人的时候,南瞥见她的上衣口袋上别着[久山]的名牌。

藤真为南搬了把椅子,自己站在老人的床前。

“藤真,这是……?”话一出口,南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人的头发全白了,眼睛下陷,肤色偏黄黑,枯瘦的双手像燃烧殆尽的树枝。白色的被单下小小的人形,看不到任何起伏。大概如果想要确定病床上的人是否还活着,只能用手指凑近鼻下才能知道了。

“爸爸,这次我带了朋友来看你。免得你又要抱怨,怎么总是我一个人来了。”藤真温柔地看着老人,缓缓说着。随后转向南,“这位是南烈。”

南愕然。

“爸爸,我从月初开始做实习生了。是在恒京商社做软件技术员。毕业之后我打算和你一样成为一名商人。说起来,南带我去参观过几次房产展示会,让我产生了做房产商的打算。嘛,不过什么事都得慢慢来,年轻人贵在拥有目标——你总挂在嘴边的。”

“恒京商社的尚子社长很照顾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和她父亲有过一次合作,那时候我还小,尚子比我大5岁,你们两个大人在会议室里谈话,她就在旁边的休息室照顾我,陪我玩。没想到17年后还能遇到她。我的印象很模糊了,她却在听到我的名字时就想起了我。尚子很能干,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精明干练。有时候觉得她才是我真正的姐姐,没办法,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老房子里的两个姐姐了。”

“最近要准备论文和忙着实习,总是抽不出时间回老房子,不过妈妈常打电话给我。妈妈很好,之前胃病犯了,不过没有大碍。”

藤真的声音从身旁不断传来,南却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

忽然藤真走到南的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南,和我爸爸打声招呼。”

见南仍然僵在椅子上,藤真继续说,“南,和他说话吧,他听得见的。”藤真眼神坚定地看向南。

“藤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南仿佛没听见藤真的话,直直地盯着病床上的老人。

“住到这里来是今年春假过后。”

上午11点开始要打扫病房,藤真便和南一道离开了,两人走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定食屋。藤真要了红豆饼,南只点了橘子汁。两人并排坐下,彼此都缄默着。

这算是——约会吗?南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不该想这些。关于藤真,自己纵然之前有诸多疑问,可现在只剩下悲伤的感情充满胸腔。

藤真默默地吃着红豆饼,南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看藤真的脸。岁月仿佛在他的脸上找不到痕迹,他还是自己在17岁的夏天遇到的那个藤真。但明显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堵墙不能说是完全消失了,只能说,虽然找到了阙口,却无法彻底意义上的毁掉。一种无力感瞬间包围了南的全身。

吃完红豆饼,藤真也靠在了椅背上。转而把头挨向了南,南一怔,发现藤真闭上了眼睛,额头抵在了自己的肩窝。

“药草的味道。” ——有点模糊,有点慵懒,却又带着些满足感的声音。

停了一会儿,藤真直起了身体,甩了甩头。

“南,你是独子吧。”

没等南回答,藤真便继续说道,“我有两个姐姐。——我是爸爸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姐姐们的妈妈我没有见过,据说很年轻就去世了。爸爸续弦后,50岁才有了我。我和大姐差15岁。全家人都很宠我,从小到大,我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直到爸爸出事。”

藤真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南还没动过的橘子汁。

“……意识障碍导致昏睡不醒,具体原因不明。——会所垮掉以后姐姐和姐夫帮忙处理了债务,妈妈靠娘家的支撑勉强应付着爸爸住院的费用,而我除了每周过来和他聊天,什么忙都帮不上。”

“妈妈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也很孤独。”

南默默地听着,期间一直用力抓藤真的手臂。肢体语言胜过了一切话语。

“小佳苗的爸爸去世的时候,可能和我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

藤真突然提起了那个有点奇怪的小不点。南吃惊过后,忽然全明白了。

大概,这就是有着相同伤痛的人所谓的互舔伤口吧。

“可是藤真,你的父亲还活着,不是吗?他会醒过来的。” 南用力抓着藤真的肩膀,仿佛要把骨头捏碎一样。想起一直以来一个人承受这一切的藤真,心脏便开始绞痛。

藤真的眼神有了些许颜色,“是啊……可……”

“藤真。” 南坚定有力的叫着藤真的名字。三个音节牢牢地嵌进了藤真心里。

“也许有一天,我和他聊着聊着,他就醒了。也许有一天,我正在加班,突然接到明美姐的电话,告诉我他醒了。也许有一天,医生宣布他将永远不再醒来,那么我……”

“藤真,相信你自己,也请相信他。”

“……嗯。”

“下次也叫上我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和他聊天。”

“嗯。”

中午,天放晴了。远山的森林叠嶂着,把天空割成一片一片的。偶尔飞过的鸟群,那远远地结队,又蓦然各奔东西的点点灰色,在南烈心中烙下了隐隐约约的不安。——可自己不能不安,选择了和藤真一起面对,就一定要比他更坚强才行。南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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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姑娘,俺能不能先怯怯的求你透露一下,是南藤结局,还是南流结局?这个对俺来说很重要。。。。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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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 _blacklist


    谢谢姑娘的支持TvT 支持就是动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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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 摩羯旦旦


    旦姐,关于这文,可以有两个结局,(我心里是自有一个结局……)这个结局会不会原封不动地写出来,要看大家的反应~~
南流还是南藤呢w 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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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藤,南藤啊,捶地,不要让瓦老人家太伤心啊,啊呜。。。。。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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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大人
这意思是,我跟小猫童鞋误解了吗???

我也来推一下这个文
楼主的文字韵律极好,人与人的互动节奏似缓似紧~~~
值得一看

p.s我自己不是很能掌握南烈这个人物,很佩服楼主将南掌握得不错
签名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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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 mokekuo


    小莫w 原来大家在这边也都有ID啊,熟人看见一片www

楼主这文的进展相当相当缓慢,还能有人喜欢真让人欣慰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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